守卫迟疑着没跟来。
南柯走了两步,又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这么虚。
国崩的零件做一些换一些,还剩不少要换新,只要他还需要她当帮手,那她就无所畏惧。
她抬手握拳,脚步一转,打算回去接着取笑他。
“南柯。”
听到身后的声音,南柯上扬的唇角倏地落了下去。
“有时间吗?”
她回头,丹羽举着伞站在院门外的雨里,谦和温润。
路边水渠的水位涨了不少,卷着落叶向入海的低处急急奔流,他们顺着水流的方向,沿着小道朝前走。
“真安静啊,”明明头顶的雨滴响亮得像是要敲破伞面,丹羽却说,“踏鞴砂已经很久没响起过打铁声了。”
南柯和他隔了半米远,看丹羽毫不芥蒂地将伞偏过来遮她,打湿半边衣袖,走了一会儿,默默放弃了赌气的举动,靠过去。
“丹羽大人,您找我有何贵干?”
丹羽听着她别扭的语气笑了一声:“找你谈谈兼雄的事。”
南柯不由自主垂下眸。
“兼雄那天尽在说我们的事,一句也没提他自己,我想,既然你如此敬重他,那么也有权利多了解他一些。”丹羽放缓声音,“他出身稻妻极北的岛屿,世代务农,之所以来到鸣神岛,是因为天灾。一场经年罕见的暴雨,将那座小岛淹没了。”
南柯不由看向远方雨雾蒙蒙、波涛汹涌的大海。
“当时我和枫原家主受将军之命,前去赈灾,乘船赶到时,狭隘的6地上挤满了灾民。灾害通常伴随着短粮、疫病,那时兼雄才十几吧,瘦成一把骨头,怀里抱着他幼妹,背上背着他父亲,除了他,全都生了疟疾。”
“可惜我们没能将他父亲救回来,他妹妹虽然治好了,也落了毛病,心智长不大,我看他们孤苦无依,就做主收进了丹羽门下。一个不留神,等我来到踏鞴砂时,才现身边勤恳能干的副官,竟然就是当初那位少年。”
丹羽轻声叹:“兼雄的经历比大多数人都辛苦,踏鞴砂连日的大雨,想必也让他想起了当年的处境,所以他来告诉我他的决定时,我没能开口劝阻。就算是我自己,在病死去和体面地离开之间,也会选择后者吧。”
“可是,”南柯攥紧手指,“您明明就知道,我说不定能救兼雄……”
“如果别人这么说,我兴许会认为值得一试,”丹羽深深看着她,“可是你不一样,南柯,失去记忆,一无所知如同白纸一般的你,如果我放任这样的你为我们代偿过错,那无异于欺骗你。”
“丹羽大人!”
“各人有各人做事的一套原则,”丹羽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下去,“我好歹也是这里的司正,你在想什么,你想做什么,我当然清楚。”
他看出来了。
所以专门把南柯叫出来说这一番话。
南柯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丹羽也一并止步,神情凝重:“我这话并非是要罔顾众人性命,治本的方法在埃舍尔手里,唯有关闭炉心,才能真正停止祟神的污染。”
南柯走了一秒神。
这话国崩也说过。
而埃舍尔说,让她失忆,是因为她肮脏的心无法承受庞大的祟神。
灵光一闪似的,脑内某根神经忽然紧绷起来,南柯不禁按住了隐隐作痛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