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痛悔的,未曾坚持到底的事情,就是这一桩?但这与夫人之死,有何干系?”
“夫人就是它害死的呀!”莫成眼神灼灼,仿佛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亦然头一晚在这里碰到鬼,第二晚夫人就惨死井边。尸首的样子,白色里衣,披散头发,与那女鬼死时一模一样。我听说,这些有冤屈的鬼魂,最爱拉人与她相同死法,而听说夫人就是溺毙的。再说,它还上过夫人的身……”
“上身?”离春的脸色,更加诡异。
“是啊。”莫成急忙点头,“那一天,我平时的活干得差不多了,管事爷过来找我说‘没事情做了吗?那也不要闲着呀。这几日风大,院子里脏得厉害,过去帮忙扫扫吧。’我俩正说着,见夫人从那小径走出,就赶忙见了礼,拿着扫帚随管事爷去了。我在院里忙了一阵,忽见夫人慢悠悠过来,飘飘忽忽,脚不沾地似的,脸上也空白一片,全无表情,三魂七魄去了一半。我看着心惊,就走近唤了声,她好像听不见,继续向前走。这时红翎跑来,说‘花园寻了一圈,都不见您。怎么散步散到这里来?’,上前扶她胳膊。她一把推开,红翎立足不稳,跌倒在地,将手都划破了。我去把她搀起,再看夫人。她眼睛空茫地瞪着,居然蹲下身子,掩面痛哭起来。我和红翎哪里见过这样的夫人?一时都没了主意。红翎要我留在当地看着,她自己去把管事爷与红羽找来。他们过来一看,也都傻住了。红羽说:‘不好!瞧这意思,八成是被鬼上了身’。夫人猛地跳起身,疾步奔走起来。我们怕她出事,就围着她叫‘夫人’,想让她镇静下来。她一面哭着大叫‘你们不要管我’,一面奋力挣扎。不管是谁去拉扯,她都推搡抓挠,很快他们三个就全挂了彩。我是想着毕竟男女有别,她还是主母,就算情况紧急,也不敢动手动脚,这才少流了些血。管事爷伤得最重,捂着脸上的口子,叫着:‘坏了!夫人失心得厉害,已经认不得人了’。就这样一耽搁,居然让她跑出包围。恰好这时老爷从外面回来,正撞在他身上。夫人一样毫不留情地撕咬,老爷躲闪着抱起她,拍抚劝慰,艰难地走回房去。我们这些人等在外面,良久,老爷走出来,搓着手腕上的牙印,微笑说‘没事的,已经睡下了。大家不必担心,散了吧’。第二天,夫人走出房来,再遇到我时,有些羞愧地说‘昨天吓着你们了吧?也不知怎的,好似被什么东西附了身,就是无法自控,没伤到大家吧?’。”
莫成说得激动,不禁踏前一步,拉住离春的手:
“离娘子,你看我家夫人自己,都这样说了,还会有假吗?她就是遇鬼而死的呀!”
离春冷冷望着他,再低头看自己的手。莫成顿时醒悟失礼,急忙放开。
“照这样说,是那许多年前的女鬼,不甘寂寞,想要找人陪伴,于是五日前,再次上了夫人的身,操控她打扮成自己的样子,自绝于井前?”
“我想,是这样的。”
“这么说,井边就是阴阳通路开启之处?那你说说,那日你发现夫人尸首时,周围是什么样子?”
莫成搔着头望天:
“没什么样子啊,就和现在一样。这井,这柴房,甚至门口这两捆柴,这斧头,都没有变化。”
“哦。”离春点头,顺便在他身上瞟上几眼,忽道,“湿衣穿在身上,总是不好,赶紧去换下来吧。你手上的温度,也够凉的了。”
莫成感激地笑笑,绕过她向柴房走去,一边解着衣上的带扣。偏赶这时,离春在他背后,冷声却又暧昧地说道:
“你这间柴房,还真是风光旖旎啊!”
莫成手里抓着衣襟,不解其意地回过身。离春见状,双目略微合起,光芒却更是恶毒:
“怎么?听不懂什么叫做‘旖旎’?那么,不妨换个说法——在柴房里幽会,感觉甚好?!”
一句话惊得面前人倒退几步,绊在门槛上,险些摔倒。眼神也躲闪起来,脸上到脖颈一片通红。
离春一笑,一身鬼气便散去些许,似乎又是个人了:
“你这脸红的毛病,倒与亦然真像呢。”
说罢转身,向后挥手道:
“今日时候不早,我先回去,就不与你家小公子道别了。他若问起,帮我说一声。”
离春回到乱神馆时,馆中正不得安宁。
通常,这里纷扰嘈杂,绝非因为人多。厅里满打满算,一共两人,一坐一站,一男一女。坐着的男子,手捧一盏独叶茶,意态悠闲。站着的女子,正在快速走动,牙齿咬着下唇,赌气抱怨道:
“你这人,就是爱卖关子。”
“谁叫你那么喜欢打听?”
“反正是要告诉我家馆主的,先和我说一下,怎么不行?”
“反正是要告诉你家馆主的,等她回来我再说,又怎么不行?”
“我回我自己的地方,想求个安静,怎么就是不行?”
吵得乐在其中的两人,循声往门口看去:
“馆主!”苑儿惊喜地顿住脚步。
“离小姐!”孟白恭敬地站起身来。
离春一手扶着门框,没精打采地跨进门来:
“你们两个眼里,居然还看得见我啊?”
苑儿跳过去扯住主人衣袖,整个人贴在她身上,扁嘴道:
“馆主,他欺负我!”
生着胎记的脸一偏,眉毛挑起:
“你不去欺负人,已经令我欣慰了。”
孟白重新坐在椅上,拍手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