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门,掀起低掩的床帷,夜风穿堂而过,榻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我曾幻想过无数次,要他一睁眼时我就在他身边,两人相视而笑便是一生,却从没有想过他就醒在我离开的时候。我照顾他不假人手,我只派暗桩守在阁外,他是否以为我是把他一个人放在这空荡荡的地方;或者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睡便是八年,只以为我在他昏过去的几日里对他不理不睬,这便是对他的答复。
停云……他的名字如今仿佛已是我心上的伤口,每想一次便裂开一次,每想一次便是剖心的痛。
我挥手招来暗桩。
常年隐在黑暗中的死土告诉我,他在我因宴会离开的时候醒来,夜宴举行,这消息又无法立即报给我知晓。如今,这人已经朝宫外而去。
宫门的开启处是一方极大的广场。
月光洒得白雪一片幽蓝,景色都起了一层薄冰。那人的黑色的长发与暗红的衣摆一同垂在雪地,细瘦的身影陷在冷光中,脚步蹒跚,似乎随时都会摔倒。我在满目苍白的另一头,不敢动,甚至不敢开口。
我总是梦见他对我笑,总是梦见他睁眼清醒的一刻,可往往醒过之后终知是梦,笑过之后却还是泪。
庄生迷蝶,也许我还在梦中。
“停云。”我却还是极低的唤出了这个名字。
暮色茫茫中,他却回过了头。月光隔在我们之间,雪地上他深深浅浅的足印却将我们连接起来。
他长久的打量我,仿佛在确定我还是不是他的铮。良久,他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
只一步,他就要离开我的世界。我奔上前去,把那些月光和白雪都抛在身后,紧紧的,牢牢的抱住了他,把他搂在我怀中。
“铮……”我用力得让他喘不过气,“铮,我会离开。”他这样对我说,低着头,语带哽咽,挣扎着想推开我。
我却丝毫不放,一只手箍紧他的腰,一只手托起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我。“停云,“我郑重的看他,“你不愿再和我一起了吗?”
他只是摇头,却不说话。
我用披风密密实实的包住他,把他冻僵的手放进温热胸口。我让他把冰冷的面颊埋在我的颈侧,轻轻吻着他的发际。
这个人,终于又在我的怀中。
“停云,“我呼吸着他发问清淡的梨花香气,“在遇到你之前,我总觉得我能做很多事,几乎拥有这世上的一切;可遇到你之后,我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我极近的看他,“你会是我的吗?”
他也看着我,梦中如泣如诉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是放弃般慢慢的闭上了眼眸。
他微微的仰头,那几乎已是一种献祭的姿势,极缓的向我点头。
我却笑了:“以我心换你心,这样你还是为难?”
他猛然睁开眼,似是不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眼中渐渐有水光聚集。他的手在我胸口温暖起来,他手心中,是我跳动的心。
“铮……我是在做梦吗?”他也唤我,眼角晶莹一闪,被我轻轻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