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间,庄铭以为她要拿雨伞打自己,但她隻是很随意地把雨伞丢掷在一旁,然后在他猝不及防的目光中,扬手落下一掌。
庄铭被她打得微微偏头,他在截肢后留起瞭长发,刚蓄到颈窝的长度,随著她掌心半空而落的力度,他的长发微微荡开一线。
“闭嘴。”
鬱理冷冰冰的目光停在他缓慢浮现鲜红指印的侧脸,终于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和烦躁。
“许梦昕是什麽样的人,不用你告诉我。诚然,她有许多欺骗我的地方,但她带著谎言、秘密和背叛,无可逆转地死去瞭。而这一切,都是你,恶作剧、不服输、好胜心带来的。”
庄铭动作僵硬地转回头,他活动瞭下绷得微疼的肩背,恶毒地还击:“如果我没记错,当初的打赌,不是我自己的独角戏?”
她没有被这句话伤害到。事实上,自从许梦昕死后,她很难再被任何人伤害到瞭。
“是。”她点头,目光没有温度,“我已经在为我的愚蠢和自大赎罪,但你——”她顿瞭顿,平静竟然压瞭愤懑一头:“我还是很想送你去死。如果我想要一个人凭空消失,不是太大的难事。”
庄铭一隻手拄著拐杖,另隻手好似很无奈地朝她摊开。被周敬航掰断的三根手指已经接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不对劲。
庄铭稍稍克制瞭下自己语气裡隐秘的恶意和惊喜,他带著笑容,怀念又陶醉地说:“游戏没有结束,“亲爱的lily,我不会放过你的。”
“好,”她微微一笑:“我奉陪到底。”
一巴掌
下瞭山,回到车上,她发现自己手指抖得厉害。
鬱理一连擦瞭两下火,才燃开一缕轻烟。
尼古丁过肺,她咬著金色烟蒂,眉眼垂得很低,一隻手拨弄空调数值,她把温度调到最低,裹著冰碴的冷风撞著手背,如同一场残酷的凌迟。
半支烟后,终于缓过劲儿,她脱掉湿透的风衣,双手捏著裡衣下摆,干脆利落地把自己剥得隻剩内衣。她后座有备换的衣物。
后背留有黏腻潮湿的触感,就像一条看不见的毒蛇,缓慢地攀爬她的脊骨,一寸,又一寸,猩红的蛇信舔舐她不为人知、强打镇定的颤抖。
明明不是隆冬二月的时节,她却觉得有股深重冷意,死灰複燃地钻著她骨头,在她身体裡落瞭一场世间最磅礴、最壮烈的大雪。
那种深刻的恨,愤怒,不甘和无奈,她原本以为已经失去瞭的某部分,其实厚重地缠附在她的灵魂上。
鬱理又点起一支烟,没抽,隐私性能极强的密闭车厢缓慢充盈冷烟草的味道。
冻过头的手指终于回暖,血液重新有序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