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也在伦敦!刚才和你说话的是托马斯·珀西吧?”
“不错,是他。”
“我看着像。就冲他年纪轻轻就一头灰发。”玛格丽不清楚珀西信奉哪一宗,不过他生在名门望族,家里出了几位天主教徒,是众所周知的。玛格丽心生怀疑。“罗洛,你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吧?”
“怎么会。都时过境迁了。”
“但愿如此,”玛格丽依然半信半疑,“你怎么到伦敦来了?”
“我替泰恩伯爵打官司,拖了很久了。他和一个邻居为一座水磨争执不下。”
玛格丽知道这件事,她听小儿子罗杰提起过。“听罗杰说,法律费用和贿赂加起来,能买三座水磨不止了。”
“我这外甥果然聪明。可惜伯爵不肯罢手。进来说吧。”
兄妹俩在酒馆里坐了,一个生着大红鼻子的男人立刻给罗洛端来一杯葡萄酒,问也没问,看他那副派头,该是这儿的东家了。罗洛说:“有劳了,
霍奇金森。”
对方问:“夫人要点什么?”
玛格丽答道:“一小杯麦芽酒,有劳。”
霍奇金森去忙活了,玛格丽问罗洛:“你在这儿落脚?”
“不错。”
她觉着奇怪:“泰恩伯爵在伦敦没有房产吗?”
“没有,国会开会的时候他都是租房子住。”
“那你该去夏陵府啊。你一上门,巴特利特准高兴呢。”
“那儿没有下人,只有一个看门的。除非巴特利特来伦敦住。”
“只要你开口,巴特利特会欣然从新堡派几个人过来伺候你。”
罗洛一脸愤愤然:“他们会把钱拿去买牛肉葡萄酒,自己享受,只拿培根啤酒打发我;我要是数落他们,他们又要跟巴特利特抱怨我专横无礼、吹毛求疵。说真的,我宁愿住客栈。”
玛格丽分不清罗洛是气她还是气下人阳奉阴违,决定就此作罢。既然他愿意住客栈,那就随他的便。她转开话题:“你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泰恩伯爵待我不薄。说说你吧。内德好吗?”
“他去了巴黎。”
“真的?”罗洛大感兴趣,“去做什么?”
“公事,”玛格丽一语带过,“我也弄不清。”
罗洛知道她在撒谎。“想必是监视天主教徒吧。人人都知道,这就是他的公事。”
“行了,罗洛,是你密谋要杀掉他的女王。别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你嫁给内德,可还心满意足?”
“是啊。智慧的上主为我安排了奇妙的
际遇,不过过去这十五年,我才真正过得心满意足。”她瞧见罗洛鞋袜上沾满泥泞,“你怎么弄得脏兮兮的?”
“我沿着海滩上走了一路。”
“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了,而且我约了人。”罗洛说着站起身。
玛格丽知道这是叫她告辞的意思。她在哥哥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转身走了。她没有问他约了什么人,回家的路上,她不禁琢磨自己为什么不问,随即就明白了:罗洛不会说实话。
罗洛命令衣帽总管室严加防范。所有人都要在天亮前赶来,以免进门时被人看见。每个人自备食物,这样白天就不必出门。每天天黑再离开。
罗洛年近七十,重活都交给福克斯和珀西那些年轻人,不过他们虽然身强力壮,也有些吃不消。他们出身非富即贵,之前很少动铲子。
他们先是砸掉地窖的砖墙,之后动手在墙后挖地道,宽窄要容纳几十只三十二加仑的火药桶。为了省时,他们没有往宽了挖,缺点是干活的时候要么得弯着腰,要么得躺下;空间狭小而闷热。
白天,他们用腌鱼、干肉和葡萄干填肚子。他们想叫人送平常吃惯了的酒菜来,但罗洛担心引人注意,不肯答应。
这活儿脏得很,因此罗洛被玛格丽撞见时鞋袜脏兮兮的,叫他很是难堪。隧道里挖出来的土得先拖到一层,趁夜色顺着国会坊抬出去,再沿着国会阶梯码头下到河边,把土
倾倒在河里。玛格丽问起鞋袜的时候,罗洛慌了神,好在她似乎没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