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瑞丝什么还都没说,一个陌生人进来了。“托马斯兄弟要我来
这里。”他说,“我是药剂师乔纳斯,从伦敦来的。”
这位生客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身穿绣花外衣,头戴一顶毛皮帽。凯瑞丝注意到他常挂着的笑容和可亲的举止,便猜测他是以售货为生的。他握了手,然后打量着房间,明显赞许地朝凯瑞丝摆放整齐、贴了标签的瓶瓶罐罐点着头。“太了不起了,”他说,“我在伦敦之外,从来没见过这么井井有条的药房。”
“你是个医生吗,先生?”菲利蒙问。他的语气很谨慎:他不确知乔纳斯的地位。
“药剂师。我在史密斯菲尔德有一座店铺,紧挨着圣巴塞洛缪医院。我不想自吹,可我的店是伦敦城里同类店里最大的。”
菲利蒙松了一口气。药剂师不过是个商人,在社会等级上还要低于修道院副院长。他以轻蔑的暗示说:“是什么风把伦敦最大的药剂师吹到我们这儿来了?”
“我想得到一本《王桥灵方》。”
“什么?”
乔纳斯会意地笑着:“你过于谦恭了,副院长神父,可是我看到这位见习修女正在你们的药房这儿抄写那书呢。”
凯瑞丝说:“那本书?可不叫灵方。”
“可里面包含着治百病的药方。”
她意识到,其中有某种逻辑。“你是怎么知道这本书的?”
“我四处周游,寻找稀少的草药和其他配料,家里的店由儿子们照料。我在南安普顿遇到一位修女,她给我看了一个抄
本,她把那书叫作‘灵方’,还告诉我是在王桥编写的。”
“那位修女是克劳迪娅姐妹吗?”
“就是。我求她把书借给我,只要够我抄完的时间就行了,但她不肯放手。”
“我记得她。”克劳迪娅曾经到王桥来朝圣,住在女修道院,还不顾个人安危地看护黑死病人。凯瑞丝为了答谢她,就给了她一本抄本。
“一部杰出的著作,”乔纳斯热情地说,“而且还是用英文写的!”
“是给不是教士的看病的人用的,他们不太用拉丁文的。”
“这样的书不管用什么文字写的,都是独一无二的。”
“是这么不同寻常吗?”
“按题分类!”乔纳斯情绪高涨,“各章不按体液或疾病分类,而是考虑病人的痛苦。因此,无论顾客说他犯胃疼、出血、发烧、腹泻或打喷嚏,你都可以找到相关的那页!”
菲利蒙不耐烦地说:“只适合药商和他们的顾客吧,我敢说。”
乔纳斯像是没听出话中的嘲笑意味:“我估摸,副院长神父,你是这部无价之宝的作者吧?”
“当然不是!”他说。
“那又是谁……?”
“我写的。”凯瑞丝说。
“一位妇女!”乔纳斯大吃一惊,“可你又是从哪里得到这一切资料的呢?实际上在任何一本教科书里可都没有出现过。”
“那些旧教科书从来没给我证明过是有用的,乔纳斯。最初由王桥的一位女智者叫玛蒂的教了我配药
,她伤心地离开了这里,因为怕被当作女巫处死。我从我的前任女修道院副院长塞西莉亚嬷嬷学到了更多的东西。但是搜集处方和疗法并不困难。人人都知道上百种。难处在于从各种方法中辨别出少数有效的精华。我多年来一直对试用过的每一种处方的效果加以记载。在我的书里,我只写进了由我亲眼目睹的一次又一次行之有效的那些方法。”
“我能和你本人面谈真是不胜荣幸之至。”
“好吧,我可以给你一本我的书了。能够有人如此远道而来求这一本书,我也受宠若惊呢!”她打开了一个柜子。“这本原来是要给我们的林中圣约翰修道院的,不过他们可以等一等,拿下面抄好的一本。”
乔纳斯像手捧圣物一样接过了那本书。“我实在感激不尽呢。”他掏出一个软皮口袋,递给了凯瑞丝。“为表达我的谢意,请接受我们全家给王桥修女们的一点不成敬意的礼物。”
凯瑞丝解开那口袋,取出了用绒布包着的小物件。她打开绒布,发现里边是一个镶嵌了宝石的金制十字架。
菲利蒙的眼睛贪婪得发亮了。
凯瑞丝大惊。“这可是个贵重的礼物!”她惊呼道。她意识到这不是外观迷人的问题。她补充说:“你们家可是过于慷慨了,乔纳斯。”
他做出一个不必客气的姿态:“感谢上帝,我们生意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