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桥的理查从来就没离开过他这边。”
威廉让自己露出体面的笑容:“我想,我已经除掉了来自理查的威胁了。”
“噢?怎么回事?”
“理查从来就没有土地。他之所以能够支付得起一名骑士的耗费,全靠用他姐姐的钱。”
“这固然不够正统,但始终够用。”
“可是他姐姐再也没钱啦。我昨天放火烧了她的仓房。她完蛋了。理查也就跟着完了。”
沃尔伦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么说,他销声匿迹只是个时间问题。以后嘛,我可以认为,伯爵采邑就归你喽。”
午餐已经备好。威廉的士兵坐在下席,和主教宫殿里的洗衣妇调情。威廉和沃尔伦以及他的副主教们坐在上席。威廉如今轻松了,倒是很羡慕和洗衣妇们在一起的部下,与副主教们坐在一起,实在乏味。
鲍德温教长端给威廉一盘青豆,说:“威廉老爷,你怎么防止别人做菲利普副院长要做的事,比如开设他自己的羊毛集市呢?”
威廉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们不敢!”
“别的修士也许不敢了,但一个伯爵敢。”
“他需要执照。”
“如果他为斯蒂芬而战的话,他就可能得到一个执照。”
“在这个郡里不成。”
“鲍德温说得对,威廉,”沃尔伦主教说,“围着
你的采邑边界,所有的城镇都能设羊毛集市:威尔顿、德维尔兹、韦尔斯、马尔博罗、沃灵福德……”
“我烧掉了王桥,我也能烧掉任何地方。”威廉躁怒地说。他喝了大口酒。他的胜利被否定了,让他很生气。
沃尔伦拿了一个新面包卷,掰开来,但是没有吃。“王桥是个容易的目标,”他争辩说,“那儿没有城墙,没有城堡,甚至连一个让人们避难的大教堂都没有。而且管理那城镇的还是一个没有骑士和士兵的修士。王桥是毫无防范的。大多数城镇可不同。”
鲍德温教长补充说:“等这场仗一打完,不论谁胜谁负,甚至连王桥这样的城镇,你也不能烧完就走,没人管你。那就是破坏了国王的和平。在正常的时候,没有哪个国王会对此视而不见。”
威廉明白了他们的论点所在,对他们的说法很生气。“那么说,整个事情都算白费劲啦。”他说。他放下了餐刀。他的胃由于紧张而痉挛,他再也吃不下了。
沃尔伦说:“当然,如果阿莲娜破产了,那就留下了一种空白。”
威廉没听懂:“你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呢?”
“今年,这个郡里的大多数羊毛都卖给了她。那,明年会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
沃尔伦继续用老谋深算的样子说着:“除了菲利普副院长之外,方圆几英里之内剪羊毛的人,不是伯爵的佃户,就是主教的佃户
。你是伯爵,只是还没个名义,而我呢,是主教。如果我们强迫我们的佃户把他们的羊毛卖给我们,我们再卖到夏陵的羊毛集市上去,就算有人弄到了执照,也剩不下多少生意给他的集市了。”
威廉立刻看出来,这个主意很高明。“我们就可以赚和原先阿莲娜一样多的钱。”他指出。
“不错。”沃尔伦咬了一小口眼前的肉,边嚼边说,“所以嘛,你烧毁了王桥,使你最坏的敌人破了产,这就给你自己开辟了新财源。你这一天干得挺值得的。”
威廉喝了大口葡萄酒,觉得肚子里热烘烘的。他往桌子的下首看去,目光落到了一个丰满的黑发姑娘的身上,她正朝他的两个手下卖弄风情。也许今天晚上他能得到她。他知道那会是怎么回事。等他把她逼到墙角,按倒在地,撩起她的裙子,他就会想起阿莲娜的面孔,以及看到她的羊毛冒出火苗时的那种恐惧和绝望,随后他就能干那件事了。他想到这光景,微微一笑,又切下一大块鹿肉,放到嘴里。
菲利普副院长被王桥这场大火一直震撼到内心。威廉的行动之意外、袭击之野蛮,人们惊慌痛苦的可怕景象,惨不忍睹的屠戮,以及他自己面对这一切的软弱无能,这一切结合在一起,使他头晕目眩。
最糟的是建筑匠师汤姆之死。汤姆精通他那一行的所有手艺,技巧娴熟,造诣极高,本来
指望他继续掌管大教堂的修建,直到完成。他也是菲利普在修士圈子之外最亲密的朋友。他们至少每天谈一次话,在他们这一巨大工程所面临的无穷无尽、各式各样的问题中,共同奋斗,寻找解决的途径。汤姆是少有的既有智慧又富人情味的人,与他合作是一种愉快。他就此与世长辞,让人难以相信。
菲利普感到,他对任何事情都不再理解了,他没有真正的权力,他不能胜任比王桥镇小得多的一座牛棚的管理工作。他一向相信,如果他真诚尽力并相信上帝,一切最终都会好起来。王桥被焚似乎证明了他是错的。他失却了一切动力,整天坐在他在修道院的居室里,看着小圣坛上的蜡烛一点点往下烧,什么也不做,只是想着彼此无关的种种凄凉念头。
倒是年轻的杰克,看到了该做的事情。他把死尸都运到做墓穴的地下室,把伤者抬到修士寝室,并准备了应急食品,给河对岸草地上活着的人们吃。天气温暖,大家都睡在露天里。大屠杀的第二天,杰克把镇上还昏昏然的居民组成一支支的工作队,把修道院内的灰烬和瓦砾清除出去,而白头卡思伯特和司财米利乌斯则从周围的农场上征收食品。第三天,他们把死者埋在修道院北侧的一百九十三座新坟里。
菲利普只是按照杰克的建议下达着命令。杰克指出,在多数情况下,幸存的
居民们在大火中只损失了很少值钱的东西——也就是一把铁锹、几根棍棒而已。庄稼还长在地里,牲畜还在牧场,人们的积蓄还在原先埋藏的地方,通常都在他们家中的灶下,没被横扫全城的地面上的大火所触及。烧掉了货物的商人是损失最大的人,有些人,如阿莲娜,破了产;别的人还有不少埋藏的银子,还可以重新起家。杰克建议立刻重建全镇。
在杰克的建议下,菲利普特许,为重建住宅可以在修道院的树林里自由砍伐木材,但只限一个星期时间。结果,王桥一连七天镇上无人,各家全都去挑选和砍伐树木,以供盖新房之需。在这一星期之中,杰克要求菲利普为新城做出规划。这个主意攫住了菲利普的想象力,使他摆脱了沮丧情绪。
他无休止地接连四天做着他的规划。围着修道院墙一圈,将是富有的工匠们和店主们的大房子。他想起了温切斯特纵横交错、方格式的街道,就按照同一现成基础来规划新的王桥镇。足够两辆大车并排行驶的宽阔而笔直的几条大街直通河畔,横向是一些窄街。他把每块标准宅基地定为二十四英尺宽,这样作为一座镇上住宅的门面就很宽敞了,宅基地的进深则是一百二十英尺,这就给一个像样的后院留出了充分的空间,可以安排厕所、菜圃和马厩、牛棚或猪圈。旧桥已经烧毁,新桥的地点
选在一个更便利的位置,在新的大街的尽头。这条通衡大道纵贯全城,从桥头直通山顶,还像林肯的一样,沿大教堂的一侧从这端到那端。另一条宽街将从修道院大门直到河边的新码头,也就是桥的下游,沿河湾的一带。这样,大量的供应可以不必使用那条主要的店铺街而直抵修道院。在新码头周围将是一个由小住房组成的新区,穷人们将住在修道院的下游,他们不洁的习惯不致弄脏供修道院用的新鲜河水。
设计重建规划图,使菲利普摆脱了无能为力的恍惚状态,但每当他从设计图上抬起头看出去,他就会满腔愤怒,并满怀对死者的哀伤。他想不明白,威廉·汉姆雷是不是当真是魔鬼的化身,他造成的灾难似乎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从那些拉着木头从林中返回的居民们的脸上,菲利普看出了时而满怀希望、时而悼念死者的变换的表情。杰克和其他修士用木桩和绳索在地上标出了新城镇的规划,人们在挑选自己的宅基地时,一再有人阴郁地说:“这又有什么用?也许明年又会给烧掉。”假如有些正义的希望,假如能指望那些干坏事的人受到惩罚,也许人们就不会这么了无情绪了。然而,尽管菲利普给斯蒂芬、莫德、亨利主教、坎特伯雷大主教和教皇都写了信,但他心里明白,在战争时期,像威廉这样有权势的重要人物,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