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守卫陪着,我们谁也不得和外人接触,”艾莉森语气黯然,“波利特居然没把你赶出去,真是奇怪。”
“我瞧见有人送啤酒桶进来。”
“啊,是个办法。你真是才思敏捷。”
“从哪里送来的?”
“伯顿镇狮头客栈,就在邻镇。”
“波利特检查吗?”
“检查啤酒?不会。”
“很好。”
“可是信怎么好放在啤酒桶里?信纸会弄湿,墨迹也化开了……”
“倘若放在瓶子里,瓶口封好?”
艾莉森缓缓点头。“女王回信也用一个办法。”
“就着送来的瓶子,装了回信再封上——你们有封蜡。”
“可瓶子在空桶里会晃来晃去,引人怀疑。”
“那也好办。在桶里填满稻草,或者把瓶子
用布包好,钉在木桶上,就不会晃动了。”
艾莉森越发激动。“我们再想过。不过得说服酿酒商。”
“不错。包在我身上。”
内德打量吉尔伯特·吉福德。别看他模样天真无辜,却是居心叵测。吉福德二十四岁,样子却显稚气,嘴唇上下只淡淡一抹茸毛,大概还不需要剃。阿兰·德吉斯托英国驻巴黎使馆给西尔维来信说,吉福德不久前在巴黎和皮埃尔·奥芒德见过面。依内德看,吉福德给伊丽莎白女王的对手效命,是头号危险分子。
与此同时,他做起事来却大意草率。1585年12月,吉福德离开法国,经由海峡返回英国,在赖伊上岸。英国人去国外需要经王室批准,他自然没有,于是想买通赖伊港司务。放在从前,他大概能蒙混过去,但今时不同往日,要是港口司务放走了可疑人物,按律当斩。就这样,吉福德被港口司务拿下,内德派人把他押到伦敦审问。
西兴里沃尔辛厄姆府上,内德和沃尔辛厄姆坐在写字桌前,一起审讯吉福德。内德望着对面的吉福德,心里犯琢磨。只听沃尔辛厄姆问:“你竟然以为能蒙混过去?你父亲是个臭名昭著的天主教徒,伊丽莎白女王待他不薄,还任命他为斯塔福德郡守,可他呢,明知女王陛下驾到堂区教堂,竟然还不肯露面!”
吉福德神色紧张,但不至于惊慌失措——要知道,许多天主教
徒可都死在他面前这个审讯官手里。内德猜想,这年轻人还不晓得自己惹了多大麻烦。只听吉福德说:“擅自离开英格兰是我不对,我自然知错。”听他的语气,仿佛只是犯了个小过错而已。“请大人体谅,我当年不过十九岁,”他挤出一个微笑,好像心照不宣,“弗朗西斯爵士,您难道没有少不更事的时候吗?”
沃尔辛厄姆却没笑,干脆地说:“没有。”
内德险些笑出来。八成是真的。他开口问:“你为什么回来?有什么目的?”
“我快五年没见过父亲了。”
“偏挑这个时候?为什么不是去年,不是明年?”
吉福德一耸肩:“我看什么时候都一样。”
内德换了一套问题:“要是我们不把你关到塔里,你到了伦敦,打算在哪儿借宿?”
“去‘犁头’。”
犁头是城西的一间客栈,一出坦普尔栅门就是,客人多是天主教徒。马夫长是沃尔辛厄姆的眼线,有什么动静都如实呈报。
内德又问:“你还要去什么地方?”
“自然是奇灵顿喽。”
吉福德的父亲住在斯塔福德郡奇灵顿公馆,从那儿前往查特里,骑马只要半天——玛丽·斯图亚特就囚禁在那儿。难道只是巧合?内德不相信天下有什么巧合。
“你上一次见到让·英吉利司铎是什么时候?”
吉福德没说话。
内德由着他沉默。他一直想方设法打探这个神秘人物的消息。1572年,
西尔维在巴黎曾见过此人一面,只知道他是英国人。之后的几年间,纳塔和阿兰见过他几次,说他个子比一般人略高,一把红棕色的大胡子,头发稀疏,法语流利,但夹着明显的英国口音。他们逮捕的秘密司铎中,有两个人供认偷偷潜回英国是此人安排。内德只知道这么多。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
内德问道:“想得怎么样?”
“我想来想去,好像不认得谁叫这个名字。”
沃尔辛厄姆说:“就到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