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好!你挺好啊!”
“挺好,我老婆也大肚子啦!”
“检查过没?几个月了?”
“没检查过,好几个月了吧!”
“那我给她查查去吧!你们都回去吧。”说着孩子们都回去了,她去了梁家。
梁万把水挑回家,之琴正给她媳妇做检查,用耳朵在仔细听胎心,大家坐下后,之琴告诉两人,“你怀的是双胎,已有六个多月了,另外你的腿肿,过完年,你应到医院去查查血压,再验一下尿,如果都正常那就好,如果血压高有浮肿,还有蛋白尿,平时爱头疼眼花,那就得治疗治疗,用用药,以防妊娠中毒症,必须去医院检查,不能马忽。”
供销社初三就开板了,之琴带孩子们去溜达溜达,杨迈穿上了妈妈给买的红格袄罩很是高兴,来到卖布的柜台前,之琴买了几尺蓝市布,为的做补丁用。来到副食柜台前,大家看到玻璃柜里摆着罐头,黄的是桃,红的是山楂,杨威说:“妈,买一瓶酸楂的呗,咱们从来没吃过罐头。”她拉着妈妈的手撒娇地说,之琴弯腰看了一眼罐头,“售货员,来两瓶罐头。”孩子们真高兴,看着妈妈把罐头瓶放进兜子里,接着又买了虾米小咸鱼,还买了二斤洋油,逛了一圈,出了杂货铺的胡同,孩子们簇拥着妈妈往家走去。
小北风直吹脑门,真如刀割,冰天雪地的,远望群山,白雪覆盖着整个世界。天是那么的蓝,那么的清澈,孩子们高兴得迈着小碎步,跟在妈妈边上,偶尔一条细长锃亮的冰面,出现在道中央,几个孩子一个连一个的哧溜过去,他们知道妈妈是不会打这个滑的,便都站住等妈妈走过来。
两家人早早就吃完了晚饭,崔大爷喝了几两酒,老两口高兴地到东屋来坐会儿,天南海北地唠了起来。
崔大爷叼着小烟袋锅,吧嗒吧嗒吐着烟圈,笑眯眯地唠着他爹当年曾认识的一个人,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他是国民党的一个师长,四十多岁,曾是黄埔6军毕业的,他带兵驻守在奇宁,军队里养不少马匹,还有车炮什么的,他常带士兵骑马到我爹的铁匠铺给马挂掌,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当初都寻思,国民党哪有好玩意,都他妈欺压老百姓,我爹当初还有点怕他,挂完掌不给钱咋办?可没成想,他还真给钱了。有时想要吃个鸡肉,我爹从堡里弄两只给送去,别说他又给了钱,这人还真挺正义。过五月节时,我娘弄的驴打滚儿给他送去些,那可乐啦!当即留我爹吃饭喝酒。这个军队驻这有多半年吧,突然有一天晚上,他拿个木箱来到我爹那:‘大哥,我临时有急事,军队要马上调往前线,我连夜这就走,我老婆和我都骑马去,东西带不走了,暂时放你这存几天,等战事完毕我再回来取。’他当时打开箱子,让我爹看看,一卷画,有十来张,他说是祖传的,都是名画,要保存好,剩下的全是书。
分手后,我爹就把这箱子藏在了衣柜里,外人谁也不知道。一个月,两个多月了也没回来,一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还是没回来。都解放了,国民党早都完蛋了,听说大官都跑到台湾去了。
我爹时常把画拿出来看看,老爷子已走好几年了,我偶尔也翻出来看看,也不识字,也不懂。”说着,崔大娘就把画卷拿了过来,然后一张张摊开让大家看,杨松朋直感叹:“画得真好,我是外行,不懂美术,这是一张张画的,不像印出来的画。”
“你看这葡萄画得多像,那绿叶上还有露水珠呢,活灵活现。这张画的是人,那眼神儿像活的似的,这是个美女像,是古代的衣服,裙子都拖地。”崔大爷边翻着边说,一张山水画展现在眼前,气势磅礴,悠远深沉,“这画真好,落款是?”杨松朋仔细地看了一下签名,“张大千,这人可有名,是个有名的现代画家,那这幅就是他画的了,这画可都不一般呐!”孩子们也都围一圈看着,十来张全看完了,崔大爷一张张捋好,然后卷起,放进一个皮筒里。崔大娘拿过来一沓旧书,“咱们也不识字,你们看看有用没?都是那箱子里的书。”说着,放在了炕上,杨家人立刻一人一本翻了起来,“哎呀,这可是宝贝呀!”杨松朋大声说,“这都是小说呀!里边竟故事,有两本我看过,《西厢记》《红楼梦》看过,《醒世恒言》也看过。”杨迈翻着一本《秋海棠》,杨策杨威一看,都是难写的繁体字,不认识,还是竖着看的,俩人翻了翻便放下了。
之琴也翻了翻,她知道是故事书,也听说过名字,但她从来是不看小说的,真正感兴趣的是杨迈和爸爸,杨松朋当即拿了本《世说新语》,“咱们看完就还回去,这都是宝贝,好好留着,书是无价之宝呀!”
又是一个晚上,天黑了,点上了小油灯,崔大爷两口子坐在炕边,又和杨家唠起了书中的故事,杨松朋讲起了在BJ读书时,曾看过梅兰芳演的京剧《西厢记》的片段,锣鼓点一响,噔噔蹬······小红娘用兰花指甩着手绢,往后一勾腿,便快步跑上小楼梯,鼓点一停,她已来到二楼崔莺莺的门前,梅兰芳演的那是太好啦,终生不忘!大家听得都入了神,崔大爷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之琴在短暂的几天里,想方设法给孩子们弄些好吃的,他们都爱吃带馅的,那就包二合面的萝卜馅儿虾米大包子,或者白菜蘑菇馅儿的。初七这天,准备做点小豆腐,萝卜缨子已泡好洗好了,黄豆也泡好了。
早饭后收拾完,杨迈去江大娘家借磨,正好空着,之琴捞好豆和孩子们来到江家,江大娘把稻草往墙根靠了靠,又把磨盘下的盆子板凳拿过去,腾出地方后就推起了磨,之琴一定要坚持推下来,说啥不让孩子们推,她边往磨眼里添豆边迈步,开始还行,转了没几圈步子就慢了下来,“妈,你不行,又要迷糊了,我来吧。”杨迈把妈妈扶过去,让她到炕上躺一会儿,之琴确实恍惚起来,有点天旋地转了,只好躺下歇一会儿,孩子们继续推着。
“你这几个小孩可好了,一点不淘气,总上我这院来玩,不骂人不打架,还会做饭,还会簸簸箕,可顶门事啦!”
“我不在家,没办法,逼的就得干。”
之琴好些坐了起来,和姜大娘唠了起来,“儿子多大了?”
“老大都二十二了,最小的都十六啦。”
“念书是干活呢?”
“都在队里干活,老大有人给提对象,也看了几个,有两个拿不定主意,一个是个子矮点,长得瘦小模样好,双眼包皮的。另一个是个子高,长得膀白白胖胖,可是个单眼皮,不太俊,儿子拿不定主意,我也不知怎么办?”
“其实身体好,人品好最重要,长相我认为不太重要,过得去就行。”
“你说的还真有道理。”
两人出屋一看,一大盆豆快推完了,之琴还要推几下,“妈,不用你了,这点豆咱们几下就推完了,不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