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凌一把抓起床边他的剑,大有他再前进一步就杀他再自杀以保清白的贞烈气势,魏无羡好容易才止住笑,捧腹道:“这么害怕干什么,玩笑而已!我辛辛苦苦把你从墙里挖出来,你也不说声谢。”
金凌百忙之中举手撸了一把乱蓬蓬的头,捋得看上去体面了些,怒道:“要不是看在这个份上,你你你敢脱我衣服,我我我已经让你死了一万次!”
魏无羡道:“别。死一次就够痛苦了。行了行了,把剑放下。”稀里糊涂中,金凌依言把剑放下了。问灵的时候,他虽然生魂离体,所有东?都记得不清楚,但却模模糊糊知道是面前这个人
刨出了自己,还背着他一路下山来。被埋进墙壁后,他有一段时间还是清醒的,心中恐惧绝望到无以复加,却没想到打破那面墙壁,打破这恐惧和绝望的,竟然是这个第一眼看到就极其讨厌的人。他脸色时白时红,又晕又窘,思绪还飘乎乎的落不到实处,突然瞥眼?窗外天色已暗,稀星点点,登时一惊。恰好魏无羡弯腰去拾地上散落的新衣,金凌跳下床穿了靴子,抓起他的外袍就冲出房去。
魏无羡本以为他遭了这么大的罪,应该蔫一段时辰,岂知年轻人就是活力十足,转眼又能活蹦乱跳,一阵?般转眼就跑不?了。想到他腿上那片非同小可的恶诅痕,忙喊:“你跑什么!回来!”
金凌边跑边披上那件又泥又皱的家纹袍,喊道:“你别跟过来!”他身形轻灵腿又?,三两步跨下楼冲出客店。魏无羡追了好几条街,竟被他甩得不?人影。
找了一通,暮色降临,街上行人也渐渐稀稀落落,魏无羡一阵牙痒:“岂有此理。这孩子真是岂有此理!”
万不得已,正要放弃之时,一个年轻男子愠怒的声音从前方?街尽头传来:“说你几句你就跑得没影,你是大小姐吗?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江澄!
魏无羡急忙闪身入巷。旋即,金凌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不是已经没事回来了吗?别念我了!”
原来金凌不是一个人来的清河。也难怪,上次大梵山江澄就为他助阵,这次又怎会不来?只不过看样子,这舅甥二人在清河镇上吵了一架,金凌才自上了行路岭。他方才急着跑,一定是江澄威胁过天黑之前如果还不回去就要他好看之类的话。
江澄道:“没事?活像泥沟里打了个滚这叫没事?穿着你家校服丢不丢人,赶紧回去把衣服
给换了!说,今天遇?什么了?”金凌不耐烦地道:“我说了,什么也没遇到。摔了一跤,白跑一趟。嗷!”他大叫道:“不许这样
拽我!我又不是三岁!”江澄厉声道:“我是管不了你了!我告诉你你就算三十岁我也能拽你。下次再敢一个人不打
招呼乱跑,鞭子伺候!”
金凌道:“我就是因为不想要人帮忙不想要人管才一个人去的。”魏无羡心道:“别的不提,江澄斥他是大小姐脾气,果真不错。”江澄道:“所以现在呢?抓到什么了?你小叔送你的黑鬃灵犬呢?”被蓝湛赶跑到不知道哪个旮旯去了。魏无羡刚这么想,巷子的另一端,便传来了两声熟悉
的犬吠。魏无羡勃然色变,双腿自而动,毒箭追尾般冲了出来。那只黑鬃灵犬从巷口另一端奔来,
越过魏无羡,扑到金凌腿边,十分亲热地用尾巴扫他。这条狗既然出现在此,说明蓝忘机多半已经抓到石堡附近的窥探者,去他们指定的地点回
合了。然而此刻,魏无羡没空去想这些了。他这一冲,恰恰冲到了江澄与金凌、还有一大批江家的?生面前。双方僵持片刻,魏无羡默默转身逃跑。没跑几步,只听滋滋电声作响,一段紫色的电流如毒蛇一般蹿缠上了他的小腿。一阵酥麻
痛痒自下而上流遍全身,又被往后一拽,当即倒地。之后胸口一紧,被人提着衣服后心拎了起来。魏无羡反应神地去探锁灵囊,却被抢先一步夺了下来。
江澄提着他,走了几步,走到最近的一家店?前,踹开了已经插上一半的?板。
店家原本已经快打烊,忽然?有个衣容贵丽、神情不善的俊美?年踢?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人,仿佛要在这里当堂把人开膛剖腹的架势,吓得不敢作声。一名?生上来对他低声几句交代,塞了银子,他忙躲进后堂,再不出来。无需交代,数名江氏?生须臾便散了开来,里里外外,将这家店围得水泄不通。
金凌站在一旁,眼底尽是欲言又止和惊疑不定。江澄恶狠狠地对他道:“待会儿再收拾你,给我在这儿呆着!”
自记事以来,金凌从没在江澄脸上?过这种神情。他这位年纪轻轻便掌仙?望族云梦江氏的舅舅,常年都是冷厉阴沉的,出口既不肯留情,也不愿积德。而此时的他,虽然在竭力压制多余的表情,眼睛却亮得可怕。
那张永远都写满傲慢和嘲讽、满面阴霾的脸,仿佛每一处都鲜明了起来,竟然难以判断,到底是咬牙切?,是恨入?髓,还是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