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個穿鎧甲的人把她生生拽回來,緊緊地攬在懷裡,綏綏猛得屏住了呼吸。
這個人不是賀拔。
他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她,他的手指那樣冰涼,按在她臉上,只按了一按,綏綏就恍惚像從滾水跌進冰水。
與此同時,皇帝和楊梵音也感覺到了不對——
人頭骨碌碌滾到御榻前,楊梵音驟然變色,皇帝一怔,立即明白過來,站在台階上大喝:「來人,殺了他!」
暗衛從四面八方湧出來,黑壓壓湧入這大殿,兵戈廝殺之聲不絕於耳,綏綏眼前一黑,隨即天旋地轉,只當自己沒命了。不多時,四周平靜下來,她才發覺自己是被那人按在了懷裡。
那人扯下頭盔,殷紅的錦帶下是那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
綏綏心下轟然,太激烈了,一時不知是什麼感受,只覺得那股腥甜又湧上來。她忙用手掩著了嘴,瞪大了眼睛。
李重駿對她笑了一笑。
也許遼東的風霜十分嚴酷,數月不見,他的眉眼更冷硬了,但這一笑,卻像帶著無限的溫存與依戀。
但李重駿很快抬起頭去了。
「陛下莫慌,是兒臣。」
李重駿又笑了笑,卻和對綏綏的笑天差地別。他瞥了眼地上的人頭:「驃騎大將軍楊敬思引兵譁變,意圖謀反,已被兒臣鎮壓,斬於遼水河。兒臣來時又見瑞王攜三百兵甲囤於承德門外,此時日落宮門早已落鎖,兒臣怕十三弟另有所圖,只得派人暫將他們關押起來。該怎麼處置,兒臣進宮來討陛下的意思。」
冰冷的大殿裡,許久沒有人出聲。
方才被砍殺的侍從仍倒在血泊里,有太子屬下,亦有皇帝的暗衛。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才又開口,綏綏看見他方才有瞬間的發震,這時的氣息卻很平:「那朕倒要問問你——九郎,你打算如何處置你十三弟?」
李重駿也許說了什麼,也許沒說,綏綏聽不見了——倒在他懷裡,她方才感覺不到的疼痛,這時都湧上來,還有喉嚨里陣陣的腥氣,她再捂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來。
一口血,濺到李重駿的盔甲上。
濺到他手上。
李重駿微微一怔,也顧不得去管皇帝,慌亂之下四處呵命:「來人!太醫!快去傳太醫。」
他這樣子,分明就是要自己當家作主了,皇帝大呵了一聲「我看誰敢!」
李重駿直直地瞪著皇帝,毫不退讓,亦高聲道:「還不快去!傳給神策將軍,就說是我的話,太醫院誰敢不來,當場斬示眾!」
神策將軍是禁軍的頭領。
倘若連他亦臣服主,那便是真的沒希望了。李重駿呵命著,不住地擦拭綏綏的唇角臉頰,又低頭輕聲道:「不要害怕……綏綏……哪裡不舒服,嗯?沒事的,就要來了,你看著我,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