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的蘇哲,眸中總會帶著幾分少年意氣的狡黠,那是年輕人才有的生氣勃勃。林如海這種頂著十七八的皮囊內里四十多歲的芯子,斷然是學不來這等少年意氣。
可是現在的蘇哲眸中黯淡,不見了那份張揚的底色,林如海很不習慣。
蘇哲微笑道:「我本來就苦夏,早前確實有小恙,不過如今已經康復了,如海,不必擔心。」
蘇哲喝下一盞白水,微微抬眸:「是了,先前聽說你在京城,險些被榜下捉婿一事,可有後文?」
林如海想到那樁差點壞了他姻緣和前程的荒唐事,眼底泛起一股駭人的冷意,又趕緊平復下去,莞爾一笑。
「那怎麼能是榜下捉婿?自然……沒什麼後文,宮中皆打點妥當,無人找我麻煩。」
蘇哲聽他一說,瞭然頷:「所以說現在看起來風平浪靜,萬事皆安。聖上也斥責了那一位。但那位王爺歷來是性格詭譎乖張,做事不按常理,今後還得仔細。」
林如海眉頭一皺,聽蘇哲的語氣,有些怪異,於是問他: 「你雖然遠在江南,但怎麼……我聽著你的口氣像是對那一位十分熟悉?」
蘇哲把茶盞放到一邊,順手撥開盆景上一截枯枝。
「不是我熟悉,先前我家中有個嬤嬤和我還算親厚,就是從宮中出來的。」
宮裡的老人家知道好些事情,林如海不奇怪,又追問他:「難不成那位老人家和義忠王爺頗有淵源?」
蘇哲點頭:「她原本是太后娘娘宮裡的老人,出宮後一直在我家中榮養,與我還算親厚,快老死的時候,特意囑咐過我,那一位事關宮中辛秘,遇見了……繞著走。」
聽蘇哲的說法,他並沒有胡編亂造,那位嬤嬤臨死前囑咐的事,興許還有內情。
林如海道:「皇家之事,我們遠在江南便不要亂猜,反正我是福大命大,繞過一回,無妄之災。」
後面這位義忠王爺壞事,不知是不是和這樁『宮中辛密』相關。瞧瞧這位王爺的脾性和身份,卻也像是膽大包天敢造反的人。
蘇哲目光悠遠,似乎是在回憶以前嬤嬤的囑咐。
「義忠王年歲應當比我大一二歲,我記得嬤嬤說過,他是今上幼弟,先帝幼子,自小十分受寵,長到十一二歲時,原先照顧他的一對宮女姐妹花,義忠王十分喜歡,卻被今上收用去,鬧過一回。」
蘇哲才說完,林如海十分警惕環顧四周,他早已將人都打發走,似乎就為著和自己說這樁皇家辛密。
林如海眉頭擰得更緊了,這樁事情,可是榮國還有史家都沒摸到影兒,興許並不是聖上看中兩個宮女這麼簡單。
林如海:「此事她也同你講?」
蘇哲攏了攏衣襟,九月里天轉涼,他病癒之後一直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