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付国豪俩人背心拖鞋,像在门口摆摊,勤勤恳恳给老婆孩子洗肉切肉串串儿,弄烧烤。
干妈帮老公打下手,切水果。黎春不会家务活,性格又风风火火,穿着长裙走来走去,接电话回信息,偶尔问几个保姆老人情况。
老人家打麻将,林骁作陪。干妈父亲前几年去世,母亲尚在,而林程家母亲死得早,父亲关系不好,在广东老家。
林清跟付西元进门,闻见栀子花香,室内色调暖黄,猛然间竟如被巴掌扇脸,感到一种异乎寻常的尴尬。他原以为自己不会怯场,从小被排挤开涮的场景也不少,早已免疫。
但没想到最受不住的,是温情。
其乐融融,这么好。
可他呢。他又算什么来历?
付西元搭着他的肩,像领了个来拜访的朋友兄弟,笑嘻嘻带他跟所有人打完招呼,最后才把他推到林程家跟前。
林程家挥手,叫他帮忙,在串儿上刷调料。
林清默默照做。
林程家边整理食材,边慢慢地道:“人这一辈子,就像是被串在这根签子上,刷上料又上火里烤,等哪天消停了,就是被烤熟了。”
他说着,看了小儿子一眼。只见他神色平静,精气神十足,微微一笑:“你有气劲儿,很好。”
“谢谢。”林清道。之前他想过很多该说的话,真到头来,还是不懂说什么。
“干爹,这小子都不睡觉,你看他眼圈黑得。”付西元在旁看,眼珠子一转,帮他诉苦,“今儿还陪我玩水,精神倍好,我都服了。”
“是吗?”林程家又打量林清一眼,“有的人多走几步路都犯困。精力强确实是个好天赋。”
工作狂基因呗,付西元想,干爹就是。可惜林骁没遗传到,他只在女人身上劲头足。但林清似乎有。
干妈把果盘放好,帮林程家把一只洗干净的乳鸽插到烧烤架上,目光在林清身上停了几秒,又挪开。笑了笑,“别忙活了,跟小付去休息吧。”
林清差点没意识到是叫自己,那语调实在太过亲切。
他看向林程家,对方点头,他便站起来,又望向这个温柔体面的女人。他感到分外古怪,甚至手足无措。
他生父的妻子瓜子脸,盘,脸上有岁月痕迹,身上却没有。她的笑容恬淡而美好,像黄昏在窗边看书,点的那一盏光线温暖的小夜灯。
她甚至给林清准备了红包。
这点连付西元都没想到,未免太过体贴,干妈果然性情好。林骁老远听见,笑着问妈妈,我的呢?
干妈:“你都多大了!你该给人红包。”
“别介,我这点钱都散给老人家了。外婆,黎爷爷,你俩水平可太高了,奥运怎么不比麻将,你俩去直接国家级啊。”
老人们呵呵笑。
付国豪调侃道:“明天才新年,这会儿就红包?我还打算在微信群里抢一抢。”
快开饭,黎春也晃悠过来,听罢哼一声,“现在哪里还流行抢红包呢!”又溜走了。
保姆在花园挂起彩灯,遮阳棚下满天星。大家热闹地吃起烧烤,那炉子围起来还有些窄,肩膀和手臂时常碰在一起,签子落下弄脏付西元裤子,惹得他大叫。
饭后,又添几桌麻将,干妈特意喊林清也去打,怕他无聊。自己里外指挥保姆收拾。
付西元爷爷当年上战场,被炮弹炸伤过,左眼看不大清。打着麻将突然叫林清凑过去细瞧,拎着眼镜很是观摩了一番,冲奶奶感叹道:
“和虎子年轻时真像啊。”林成虎是林程家本名。
“傻老头子,人家虎子早改名了!”奶奶吼道。她耳朵不好,说话声特大,“唉,糊涂死。”
不知怎么,林清突然想笑。胸口某个地方痒痒的,仿佛是瘾犯了,想抽烟。但他现在不想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