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昂叹气——老虎也有这样的表情吗?我都要忍不住发挥脑洞:他是不是封闭记忆的魂穿人类啊?反正他说话了:“泰格是这里原来的领主,我没遇到他然后拿下了这里。泰格实力很强,其他早已成年的老虎大多有了领地,这样才能解释泰格悄无声息的死去。”
我想原来还有偷猎者,他们应该携带的是组装消音器的枪支,加上定位机器,确实能比较安静地杀虎夺皮。我感叹的同时升起莫大的危机意识。
我用爪尖指过土枪,难得严肃:“这是枪支,人类——你说的两脚兽——的武器。这是最劣质的类型,杀死泰格的可能要先进很多。”我思考出这里应该是保护区,老虎们实在难见今天这样的局面,“闵昂,你也一定小心,总之正面对抗是最末选择。但是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多。”
我们交流之间很多意思都需要细想一会儿,还好两只都是聪明虎,差不多都能理解,翻译的速度也流畅起来。
闵昂很疑惑:“你突然的出现和脑子里的东西,与那些人类有关吗?”
我也不能解释我这样离奇的来历,这种事情可能得翻译一天。我只好说:“差不多吧。”我差点咬了舌头,“但我肯定是只老虎,人类应该没有这种装扮武器。”
闵昂被逗笑了:“这我肯定闻得出来,就是觉得难怪有突然出现的陌生虎。”他自己给自己解释通了,同时也觉得我不是一只呆虎,也很聪明。
不管过程,反正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老虎终究还是动物,对于人类这样的行动也只能遇之则战了,不可能做到未雨绸缪。事实也是如此,闵昂明显打算走了,还招呼我一起。
对于后者我很是欣喜,自然界的老虎不会因为这场互助的战斗就人性化起来——除了我。这样的表示,如果不是闵昂的眼神确实清澈,我可能以为是什么坏家伙要来一出瓮中捉鳖呢。
但是在此之前我得完成一件事,一件能帮助到我、关系到刚与我建立羁绊的另一只好虎、保护到这一片生灵的延续和自然的安宁的事。我想让这片保护区更加成为一片安全区,人类政府对此地隔离也好,监控也好。最好能杜绝这种偷猎的事件。
我亲昵地蹭了蹭闵昂的颈部,干脆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他除了对最开始的接触有点不自在外,很是高兴。毕竟现在他成了这片领地的主人,两起事件都发生于此,他同样很担心之后的生活。
甚至他也反过来蹭了蹭我。我当时还没注意,我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件事情上。如果不是我有发呆的习惯,很难回忆起来这种短暂的注意之外的惊喜。
我整理措辞:“这里离人类最近、视线最开阔且存在冰雪的地方在哪里?带我去吧。”
我急切得用出了请求的语气,这只刚成年的老虎,最熟悉的交流也是没分开前兄弟们欠打的蠢话,哪能受的的了这样软绵的虎语,还与自己有关。反正闵昂是受不了,他甚至想猎一头野牛给只会奇怪方式抓狍子的幸运虎加餐。
闵昂意气风发,昂首挺胸,阔步向前:“我带你去。”
我叼起缠着土枪挎带的人类尸体快步跟上他。他反而转头看见这一幕,还贴心帮我接下了这份运尸工作。好吧,我乐得轻松。同时我也真的很开心,比我还是人类时被其他人帮助了还要开心——野兽的世界非黑即白,大部分他们的帮助不会算计回报索取,更何况不善交流的老虎呢。
我看向闵昂的视线很是热烈。猫科动物的特性差不多有许多共存,老虎一般的视线都是睥睨天下类似的凶狠,而空有老虎皮囊的我奇怪的利用了老虎眼睛的另一种用法——明亮张大的闪着星星碎钻的眼睛啊,温情脉脉?好吧,只是全心全意仰慕注视着。闵昂最有发言权,反正他还是受不了,所以他撇开视线,成年后第一次不像一只百兽之王,独自逃跑到前边去了。
闵昂想着这么一只聪明安静漂亮……的幸运虎,——虽然不知道标签什么时候越来越好、越来越多,反正向洛值得,就算他只会骗狍子吃也值得。——好吧,他不能想了,虎生难遇啊。我那些歪瓜裂枣的兄弟是些什么妖怪,姐妹们也比不上向洛的尾巴尖毛。他想:“此刻,就算虎妈回来打烂我的屁股,我也得把向洛带回山洞去,起码当个弟弟?”
什么叫起码?除了弟弟还能做什么,年纪小,长得小,只能当弟弟了吧。哦对,还有以后,不能打包票,或许不喜欢了再踢出家门,反正不能打骂。以及后面这件事是向洛不再……起码是看另外的臭虎,——比如我那些同胞兄弟们。
再说吧,今天遇到很多妈妈没说过的情况,暂时当个缩头老虎,拐虎进洞,然后祈祷虎妈不要发现。
我也不知道闵昂一只纯种野生虎也能有这么多内心戏,值当一个虎界奥斯卡了。但是他表面上还是高大威猛的,以至于我的虎眼睁大的时间,不自觉长了一些,累了才收回目光。然后发现,这之后闵昂才靠了过来。这让我一个反应很快且脑子“有病”的虎皮里的人类有些羞得遭不住。
我是人类的时候,除了老爸打死一窝银环蛇之后,我应该再没出现这种直白清澈的目光了。
是成了动物的原因吗?是这种帮助少见吗?是被信任和陪伴的触动吗?是因为闵昂吗?——一只老虎?哦,我也只是一只老虎。
我也发现我很少发呆了,至少进入状态前,那种眼神迷离达到剖心的空虚过程,在成为老虎第一次捕猎进食触动发作之后,那种破碎感被直接削去了。
发呆对我而言是一种习惯的完全的定义,缺失了这一部分,已经不能称之为发呆了。这种感觉有些不习惯,但好像,很舒服啊。
我把原因归给过——到现在还没分清的不科学的世界?成为了一只老虎?为了生存与食物而缺少时间?……我明明才仅仅有了新虎生两天,总是下意识的思考这个问题。人类对于钟爱的事物很是很在意,更别说是我习惯的频繁的发呆。
我也不是抛弃了赎罪的初衷,我依然会回忆过去,就像我以后仍然会想起来我与闵昂的第一次蹭颈亲昵。我会记得这一切,所有的。
对我而言,如果我猝死在床上,现在只是被封印了超脱人类能接受的神的力量,进入了新轮回,到了这个世界。这不是发呆,这不是梦境,这不是普通穿越。如果我喝了孟婆汤,忘却前尘的美好和罪孽,我会成为“我”,可能一样可能不一样,可能再次犯下错误或少或多。如果我没喝孟婆汤,记下每一笔欢乐和错误,我只成了“我”,一定是我,回忆都在,过去都只锁在回忆里。
我告诉闵昂,我的名字是向洛,不是一个代号,是我能知道——向洛就是我。
有人曾说,记下错误罪恶是赎罪的方式,我也是遵从着这条守则和我的本心。而且不只是记住它,这种程度的赎罪。我会不再犯同样的错,我会变得更好,直到豁达,一身轻松,然后生活。
所以是因为闵昂吗?我不知道……
倦鸟知归林,我在这片冰雪森林中找到了那棵树——他是冷杉吗?带有雪味的清新夹杂微弱的血腥野性魅力,高大坚挺。原来他的枝丫上盖满了冰,只有我停留在他庇护的树荫下方,四周铺满雪,徒留下最中心的小块地方,够我一个人安稳,容纳我休憩。
或者我化成树太久了,不会动了,习惯发呆。我等待着……我等来的不是鸟,等来的是一只老虎。我穿越时空,是我等到他了吧。果然和别的鸟不同——他是一只老虎啊。我也只是一只老虎。
我是习惯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的。我等来了这样的感情,这样的羁绊,这样一只老虎。足够我把发呆的时间投入其中,我的有些回忆不能道——特别是对于老虎的理解能力而言。但我们能创造一些属于我们的回忆,比如那次战斗,比如那次蹭颈,比如——就现在。如今的我会努力记下这些故事,如此纯粹真挚的热度,想必美好能充斥这片冬雪森林的每个角落。
我回过神来,是这样的热度吗,让我虎皮发烫,攀附在毛发里,融化爪垫下的雪地。是太阳的感受吗?如果有机会,我以后想我们走在车站阴凉外的灿烂日光下。它灼伤不了我,它是这灼得我步履轻快、灼得我心跳加速、灼得我眉开眼笑的温暖。这情愫啊,让我摆脱了平常孤身一人的状态,能发散追溯到那晚的广场旁的内心剖白——是如此鲜活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