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曲一向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长这么大从没受过威胁,因此对这方面神经比较粗,反倒是范昱——
托谢曲过去死钻牛角尖,隔三岔五就往人间跑的福,范昱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独自处理勾魂引路的一切事宜,对每个苦主的微弱情绪变化,都很敏感。
范昱见高慧这样,就知道她正在害怕。
虽然还不清楚高慧为什么要害怕,但眼下看来,如果想找人问清楚赵府当年的真相,带走真正该带走的人,选高慧问,远比选阮烟烟问更明智。
就阮烟烟那性子,看一眼就知道,活着时泼辣,死了之后更难缠,只要是她自己认准了的,就绝不会松口多说半个字。
反倒是这个高慧,脑子聪明却胆小,一边用着无懈可击的说辞,一边却又做不到神色如常,往往在不经意间就露了破绽。
而且……
退一万步讲,就算高慧方才所说,全都是真的,那阮烟烟就是高慧的救命恩人,是替高慧做了冤死鬼的,从头到尾,都没半点对不起高慧的地方。
但若是这样,阮烟烟方才又怎么会让他们帮忙给高慧带话,口口声声说自己对不起高慧?
救命之恩,到底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除非高慧私会情郎这个事,是阮烟烟告的密。
但是就算阮烟烟曾站在赵夫人的立场上,看到小妾意图毒害丈夫,忍不住跑出去告了密……
那么她先告密,后来又反悔以命相救,兜兜转转一圈绕回来,不早就功过相抵,与高慧无恩无怨了么?
…
良久,范昱的目光,凉凉落在高慧推搡谢曲那只手上,看上去很想冲上去把人拽开,又不敢贸然靠近。
“高慧,你且放心全说出来吧,我们并不是寻常的鬼差。”范昱试着出言安抚,当场表明身份,暗示高慧可以把他们两个当成倚靠,不必再害怕。
也是赶巧,程齐恰在此刻扯着嗓子报了时,扬声高喊道:“大人,已过了一个时辰了!”
程齐那边话音刚落,高慧就像只受惊兔子似的,倏地缩回手。
“什么寻常不寻常的!你们这些鬼差就是麻烦!”高慧忽然嘶喊道,全然没有方才的一丁点温婉,色厉内荏,脸色惨白,“非得查什么真相?真相就是我对八宝许的愿,烟烟才是赵夫人!我已经全说了,什么也没有隐瞒,你们要带走赵夫人,尽管去带走烟烟就好了,何必要来我这浪费时间,问什么真相呢!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阮烟烟就只是在可怜我,她说的全是假话!你们不能信!”
高慧疯得太突然了,以至于让谢曲和范昱都没能反应过来。
但等他们缓过神时,转过身,就见八宝眯着眼睛打了个饱嗝,又拍了拍肚皮。
外面的天色已是大亮,日头已升到顶了。
随着程齐的报时声越来越大,谢曲愣愣站在原地,眼见着八宝张开嘴,从嘴里吐了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出来。
是……是之前寻不着半点气息的赵老爷……
谢曲下意识转头,压着声音问范昱,“这算怎么回事?”
在凡间呆久了,对死人的稀奇事了解不多了,偶尔碰见新鲜的,还得问问他心爱的小昱儿,等对方给他讲明白。
但出乎谢曲意料的是,范昱在办了这么多回差后,见到眼前这种怪异景象,竟也狐疑地皱起了眉。
“我不知道,不过依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