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他一把把他舅舅手里的报纸夺过来,“舅舅,你不会以为我们在开玩笑吧?我们说的是真的!具体怎么做,我朋友都写了,我觉得是可行的。要是不信,你自己看……”
余国庆将手里的几张纸展开在余舅舅面前,试图让他相信。
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甚至有些地方还画了图,看得出来,作者写得很认真。
但余舅舅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倒是多看了孟秋一眼。
“她写的?”
“嗯!”
余舅舅不相信这出自一个小姑娘之手,至于他外甥为什么这么说,八成是为了哄女人。
他道:“国庆,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多做多错,不做不错?”
“就算这个方法真的能制造出那什么集成电路又怎么样?我们厂里要做的是完成上面分配的任务,不是去搞什么研究!”
“研究不需要时间,不需要投入吗?”
“就算真的研究出来,国家需要吗?上游厂子需要吗?能让厂子产值增长吗?要是不能,做的就是无用功。”
“万一没有成果,耗费的时间、精力、金钱,谁来承担?你来承担,还是我来承担?国庆,你舅舅就是一个小科长,不是厂长。就算是厂长,浪费国家资产这份责任,他也担不起……”
从无线电厂出来,余国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的。
孟秋也被泼了一盆冷水,她熬夜写的论文,前后修改了三遍,余舅舅甚至都没有看。
她问余国庆:“无线电厂里面都是这样的吗?”
余国庆唉声叹气,既为他舅舅的话气愤,又为舅舅在朋友面前如此表现而感到羞愧。
他稍微为舅舅解释了几句:“其实我舅舅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刚到技术科的时候,经常跟领导顶起来,说领导鼠目寸光,不肯在技术上投入,一天天就知道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捡吃的……”
“那个时候我妈老骂他,说他不知道人情世故,早晚被领导穿小鞋。”
他舅舅小鞋没穿,却一步步干上了生产科副科长,可是后来……
余国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厂里我舅舅这样都算正常,我们厂长才是万事不求有功,只求无过,他有个绰号,就叫‘不出头’。其实也不能怪他,厂长以前也是很有志气的。”
“当年厂里面考虑要不要研究最新的一款机子,厂长拍板研究。那时候厂里也穷,厂长顶着巨大的压力,支持技术科的工作。”
“结果,成绩不理想。厂长差点被斗下去,用的就是浪费国家资产的借口。从那以后,厂长就变了个人,再也不肯干什么超出职责范围的事。”
“当时斗厂长的一群人,领头的还是革委会主任的儿子。”
革委会说是鬼见愁也不为过,谁敢招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