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的身后,裹着长款大衣的男人垂着眼,满脸漠然,不像是来做客的,倒像是来讨债的。
沈随却笑吟吟的握着他的手,让他坐在鞋凳上,还蹲下身去,亲自给那男人换鞋。他不知在说些什么,满眼都是盛不住的笑意,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感觉得出他举止间的温柔。
然后,沈随站起身,将那男人拉起来,带着他慢慢的走到了客厅。
“爸。”他开口:“听妈说您身体不舒服,我和念棠给您买了点补品。”说着,他将另一只手拎着的袋子举了一下,然后才笑着环视一圈,礼貌道:“方伯伯,方阿姨,您们好。”
客厅里的气氛沉了一瞬。
方遥并不知道当初沈随带着顾念棠回家,完全不顾长辈情面,带着顾念棠来了又走的事情。他看向眼前两人交握的双手,意识到了什么,迟疑的回过头,看了一眼父母和沈家夫妇的脸色。
“啪!”
打破了僵局的毫无疑问是沈父,他将手中的报纸折起来,猛地往茶几上一拍,恼火道:“你带他回来做什么?!”
“念棠是我的丈夫,我的oga,我带他回我父母家,难道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沈随一点儿都不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他分明处于易感期,此刻却只是平静的微笑:“我听我妈说有急事,连着催了两天,又不肯在电话里说完,这才打了抑制剂赶回来的。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有什么急事了吗?”
沈父一脸怒不可遏,沈母则微微蹙起眉,方家夫妇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方遥在这时开口。他勉强的微笑了一下:“是我有事想找你,看你总不接我电话,担心你还在因为那天的事生气,就想要当面和你道个歉……”
沈随道:“我没有生气,不接你电话只是单纯的因为不合适。”
方遥怔了一下:“不合适?”
沈随却是微笑道:“我们适配度太高,私下联系频繁,我的oga会吃醋的。”
方遥脸色一瞬间变白。这一刻他感到的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而是难以置信和屈辱。
怎么可能?他调查过的,也问过父母,问过沈家夫妇,甚至问过好几个去过沈随婚礼的同学。从他们口中拼凑起来的真相,是一个大了沈随八岁的老男人仗着有钱有势,强迫沈随和他结婚,他们的适配度很低很低,远不如他,所以方遥一直觉得,只要自己回国,沈随势必会回到他的身边。至于那纸婚姻,他可以很大度的忽视,当做从未发生。
毕竟,沈随是他的命定之人。
可现在……
他咬住唇,想说什么,可自尊心堵住了他的喉咙。方遥低下头,沉默了下去。
他已明白了沈随的意思。
一旁的沈父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的有问题吗?”年轻英俊的alpha说着。微微低下身,将手中的补品放到地上,转而把那冷着脸不发一语的男人搂进了怀里,然后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两对夫妇,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但我是不会离婚的。之前可能是我没说清楚,现在我重申一次,我不是因为钱才和念棠在一起,我是因为爱他。”
“爱?”沈宿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冷笑着:“和一个奔四的残疾oga?”
沈随轻笑了一下,转头安抚般亲了亲怀中男人的耳朵,那男人微微低下头,脸上的神情并未因这直白的轻蔑有任何改变。
“您应该早点认清一个事实。”沈随淡声道:“您是无法掌控我的想法和选择的。我不在乎什么适配度,我只愿意和我爱的、我选择的人在一起。”
这一次沈宿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母就走上前来,满脸担忧:“那孩子呢?小随,你现在年轻,或许觉得没什么,那以后呢?你总要考虑和打算啊!现在我身边的朋友都抱孙子了,我在里面格格不入的……”
“就因为这样,我的意愿和幸福,就要被排到第二位?”沈随看着面前的女人,眼中有一瞬间的复杂,又很快低头笑了一下,因为顾念棠不动声色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他明白oga对他的担心,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才开口道:“母亲,我已经决定的事情,是没人能改变的。您不必再说其他的了。另外,若您口中不能在电话里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指回来和……我的青梅竹马说两句话,那我现在已经做完了。没其他问题,我先离开了。”
“等等。”沈母道:“你……已经决定了?真的就是他了?”
沈随道:“嗯。”
沈母脸上顿时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失望。
沈随心里紧了一下,有很快松懈。他摇了摇头,和顾念棠一起离开了。
天空灰蒙蒙的,似乎随时都可能降下雨来,矗立在厚厚云层下方的单元楼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沈随坐进车里,深深吐出一口气。
好想抽烟。
但下一刻,淡淡的薄荷味漫上来,立马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前座的隔板已经落了下来,顾念棠的手勾住他的脖子,略显强硬的让他转过头去,然后柔软的唇覆上来,令沈随不自觉笑了起来。
“太主动了,宝贝。”沈随放松身体,抱住身边的男人,“我没事的。”
顾念棠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里有些许懊恼:“我之前只知道你和你父亲关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