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沈知涯,似有些歉疚:“沈公子疑惑我的行为,真该先来问过我,而不是针对阿月,阿月什么都不知道。让你们二人之间生了嫌隙,也实非我的本意,若沈公子当真误会了,我向沈公子道歉,以后也会再注意分寸的。”
他又转而看向江寄月,那歉意也就更加浓重了:“是我疏忽了,才让你受了这委屈,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先和你说声抱歉。”顿了顿,又道,“我并非刻意跟来,只是担心阿月手上的伤,又见沈公子似乎并没有很为此上心,不去为你上药,反而拉着你往这人迹罕至之地跑,我才有些担忧。”
他刻意地停顿住了,并不需要把话说得太清楚明白,沈知涯与江寄月都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沈知涯脸色一僵。
无论如何,都是他弄伤了江寄月,这是不争的并且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面对荀引鹤的指摘,即使他多有怨气,但也实在无法反驳。
江寄月听着荀引鹤这番周全的话,倒是很为他觉得委屈。事实上,也确实是沈知涯的多心多疑才让荀引鹤惹来这些不必要的污名与猜忌,可沈知涯不仅没有悔过,而且看上去连一点愧疚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江寄月看了眼沈知涯,还是决定替他先向荀引鹤道歉,道:“叔衡,知涯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他并非那等人,大约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才叫他误会至此吧,
我会好好地替他解释清楚的。”
荀引鹤担忧地看着她,江寄月道:“你放心,知涯不会再伤害我的,刚才大约也是他不小心。是不是啊,知涯?”
沈知涯闷闷地点了个头。
荀引鹤笑了下,有些不明所以的味道,他道:“好,那我便相信阿月。”离去前,他还特意道,“你可以慢慢来,下午的事不着急。”
江寄月忙道:“你放心,不会耽误的,我用了午膳就去寻你。”
荀引鹤一走,沈知涯就抱住了江寄月,闷声道:“你不要带他去看云松。书院里多的是想巴结他的人,他又不是找不到人做他向导了,为何非要你去陪他?”
江寄月道:“好啦,你也别总是把叔衡的一举一动想得太坏,他与我说过,是因为大家都要上课念书,只有我空闲些,才拜托我的。”
沈知涯一顿,荀引鹤似乎总先他一步,给那些看起来很怪异的举止找到最合理的解释,让别人听起来似乎确实是他在咄咄逼人了。
沈知涯闭了闭眼,道:“你刚刚是不是又觉得我在恶意揣度他了。”
江寄月摇了摇头,道:“知涯,你不是这样性子的人,突然变成这样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你能不能告诉我啊。”
沈知涯对荀引鹤的用意揣测大多数还是来自同窗的态度转变,可是这些话他不知道该如何与江寄月说。
倒不是说江寄月不能理解他,而是她对那些痛苦的理解总是浮于表面。
如果沈知涯说出同窗对他的鄙夷,江寄月会说,可是出身不是你所能决定的,他们以无法改变的出身来嘲笑你,是他们没有道德的缘故,你用他们的卑劣来凌迟自己的心,你若在意只会更加痛苦,毕竟你永远无法让卑劣的灵魂高尚起来,既然你知道他们卑劣并且不可改变,不如不往心上去。
如果沈知涯说害怕江寄月会离开他,那她的回答就会更加轻松了,对那些猜忌更不以为意。
欢换句话说,江寄月可以看到他的伤口,但不能与他的伤痛感同身受。
那些道理沈知涯何尝不明白,可是再明白又如何,他凭什么需要一遍遍经历那些鄙夷,唱衰?他也想高高在上,被人崇敬啊。
所以他没法和江寄月说,他并不想要听那些教训。
沈知涯轻轻把江寄月推开:“你怎么会那样想,什么事都没发生啊。”
番外五
江寄月与沈知涯闹得不欢而散。
午膳后,江寄月如约去寻荀引鹤,荀引鹤没有着急走,而是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江寄月的手腕,然后让侍墨取出了药水。
“不着急爬山,”他温言,“若这伤再不处理,恐怕会红肿起来。”
早上不算与沈知涯吵架,但两人确实起了点小矛盾,江寄月希望能和沈知涯说开,如果他有什么心事,她也很愿意为他排解,但沈知涯的推拒让江寄月无可奈何地发现两人还是有了些隔阂。
沈知涯把自己封闭在那些情绪里,连她都不能参与了。
这样的认识让江寄月感到情绪低落了下来,她反反复复地思考过自己做错了什么,究竟是不该和荀引鹤走得太近,还是不该不听沈知涯的话,拒绝解下手串。
可若说走得近,书院里每个人都是这般与荀引鹤相处的,她并不能算近。
若说手串那事,她总得考虑荀引鹤的感受,他是无辜被冤枉的那个,还是客人,若是江寄月真的当场把手串解下来了,又该让荀引鹤如何自处呢?
江寄月便是在这样的左右为难中,心不在焉地度过了整个上午,自然也没有顾上那点伤,今见荀引鹤取了药水,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她还有些不好意思道:“一点小伤而已。”
荀引鹤郑重其事道:“就算只是一点小伤,也让你觉得疼了,那便不是小伤,何况这伤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造成的,若你不让我上这个药,我会过意不去的。”
江寄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荀引鹤是被连累的那个,他其实也是受害者,这伤与他有什么干系,反而是沈知涯这个始作俑者,还说心里有她呢,却一点都没在乎过她手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