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虞漫不经心道:“想什么呢?住酒店已经很不错了。”
“……也是。”张喆缩了缩脖子,顿时又想到了
松虞从前的许多丰功伟绩:尽管人长得美,她向来是个最接地气的人,为了拍电影,什么苦都能吃,再恶劣的环境,都不会皱一下眉。
他心想:以陈老师的性格,别说是住在贫民窟外面了,为了拍电影,就是真要住在贫民窟里面,肯定也会甘之如饴。
他忍不住面露钦佩:“陈老师,这么多年,我认识的导演里,也就只有你还坚持实景拍摄了。”
松虞笑了笑:“因为我始终相信,真的就是真的。实拍所呈现的真实质感,始终是后期特效技术无法完美复制的。”
张喆感慨道:“您说得对,真的就是真的。观众一定也会明白这种区别。”
他一直陪松虞来到顶楼的总统套房。旁边还有另一间套房,暂时还空着。
张喆随口问道:“住隔壁的是杨倚川吗?”
没想到松虞迟疑了一秒钟,才答道:“不,是制片人。”
*
在酒店下榻后,松虞并没有休息,反而下午就带着分镜头剧本,前往贫民窟。
这是她的另一个职业习惯:在正式开拍前,尽可能多地观察拍摄地。她的剧本从来不会定稿。随时有新想法,就随时修改。
这一天很阴沉,乌云密布。这种天气下的贫民窟也格外具有压迫。
过了没多久,雨水像铁钉一样倾盆而落。空气里飘着一股潮湿泥土和死鱼的怪味。
仰头时,她看到头顶晾晒的一排白色床单,被狂风骤雨吹得左右摇摆,在破旧
漏水的墙壁之间,难以形容的凄厉之美。
松虞深深为这景色所吸引。
她情不自禁地拿出了微型摄影机,将这副画面给拍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钟,一只手在背后狠狠地推了她一下——
“啪。”
她猝不及防,被重重砸到地上。
水花飞溅。
大脑天旋地转,污水落到她睫毛上,轻微的刺痛。松虞花了几秒钟,才费力地睁开眼。只见雨幕之中,一个面目凶狠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死死盯着她,一双眯眯眼,却兴奋地放出浑浊的光。
怎么会这么倒霉。
松虞不禁露出苦笑:此前他们来勘景过那么多次,从来没出过任何事。
然而偏偏就是今天。她想着出来转一圈而已,甚至没叫那位助理。
真该死。
松虞勉强撑起了身体。
光裸的手肘接触到潮湿地面,又一阵钻心的灼烧。肯定是擦破皮了。
“你在干什么?把身上的钱交出来!”那男人说。粗哑的声音,像野兽的嘶吼。
然而松虞从对方赤红的眼神里看出,他喝得烂醉,根本不受控制,所求的绝不是钱财。
“你不要冲动。钱都给你。”
松虞尽量放缓声音,又往后爬了几步,佯装示弱。
但却猛地伸手,将头顶的白床单狠狠地扯下来,朝着对面那人抛掷过去。
“刺拉——”
松虞抓住这空隙,从地上爬起来,不顾浑身疼痛,转头狂奔出去。
她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