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她的长姐头回朝她说话,沈冉冉当即眼珠子一亮,快走了过去。站在在沈蓁蓁面前,她有些怯怯却兴奋地问:“长姐你叫我么?”
小刘氏面色变白,卖力咳一声,提醒沈冉冉看她,沈冉冉却被沈蓁蓁一个突然抬手挡在了脸边,并将她的头固定住了。
沈蓁蓁将沈冉冉拉坐在身旁,挡着她看小刘氏的视线,借口道:“你这钗手法粗糙了些,回头我给你做一只新的。”
比沈约只大几个月的沈冉冉不明白为何沈蓁蓁对她突然示好,却不妨碍她开心地连连点头。她长姐亲自做的,何等难得。
沈蓁蓁便趁机问话:“你可认识一位叫‘车季’的人,以及他的家人?”
童言无忌,沈冉冉对沈蓁蓁又不设防,老实回道:“长姐说的是干爹么?干爹姓车,干姐姐们也姓车。”
沈蓁蓁不动声色嗯一声,又问:“他们住在哪?都是做什么的?”
小刘氏惊慌失措,“冉冉,住嘴!”
沈冉冉听到了阿娘语气中的愤怒,这才想起往前小刘氏的嘱咐,关于干娘干爹,她是一个字都不能朝外人说,可眼前这位是她的长姐,不算外人罢……
沈冉冉还没想明白能不能朝沈蓁蓁说秘密,小刘氏就已经上前,失态地将她从沈蓁蓁身旁拉了起来。
一旁的萧衍轻蔑地笑了一声,脸上尽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不迫,“刘夫人,我既然能说出‘白季’二字,以为她不说,蓁蓁便无从知晓其中关键了么。”
小刘氏慌道:“你是什么意思?”
萧衍起身,负手而站,居高临下看小刘氏,口中缓缓道:“永和元年先帝登基,前朝言官刘炳成抵死不降,口诛笔伐惹怒先帝,冬月,得知大祸临头前夕,刘炳成逼迫家中女眷自裁以避免受辱,连腹中有孕的妾室也不放过,是车姓府医用了假死药,帮其中一些人躲过了一劫。最终,留下了嫡子刘明光、嫡女刘明琼、庶女刘明瑶,此刘氏三人的血脉,我说的可对?”
小刘氏身子微颤,“你、你、你如何知晓的?”
萧世子何许人,最像先帝的嫡长女嘉城长公主的之子,思考起问题来,见微知著,只需要知道车氏是前朝行医世家,再听闻小刘氏一句是我欠他们的,很容易就想到某些关系来,派人有目的地一查,不难得知真相。
再说了,别说一个刘氏与车氏之间的关联,车氏背后关联到哪些人家,如今他大权在握,查得那是一个光明正大、毫不费力。
萧衍一双高深莫测的眸中浸满了讽意,“本该与父亲兄弟们同被诛连的刘家嫡子刘明光流落在外,你不是该紧张有人知晓此等秘密么,怎还好奇我如何知晓此事的?”
如萧衍感受得的那样,刘明瑶此人确实不大聪明。
被萧衍这么一问,心知有人窥探到她刘家的秘密,她面上露出悔意和惧意,整个身子都被吓得颤抖。
她的阿娘被人救下又生下她,却也没逃掉被大魏武帝打入教坊的命运,但一句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刘家还有一个兄弟活着,刘家在教坊的女眷——她阿娘、阿姐都没失去活下去的动力,她们挣扎着活下来,外寻机会离开教坊,为的,就是有一天刘家能东山再起。
而她从出生起,接受的教育便是为了刘家东山再起服务。
多说多错,刘氏颤着唇,撇开脸,干脆不再说话。
一旁旁听的沈蓁蓁不可能听不明白萧衍一席话背后的含义。
朝政大事离她太远,她对刘家什么流落在外的嫡子没甚兴趣,对刘氏姐妹二人的动机没甚兴趣,只关注结果,只关注刘氏姐妹对沈家做了什么。
她站起声,怒不可遏道:“你们当车氏人是救命恩人,就活该我们沈家倒霉,被你们套财产去取悦别人么?若不是我阿耶和叔父,你阿姐如何出得了教坊?你一个罪臣之女,又如何脱了奴籍恢复得了白身,在长安活的自由自在!你们居然恩将仇报!”
她手指指着沈冉冉,质问小刘氏:“你都说了,这个宅子是我阿耶给她居住的,你们得了东市铺面,一辈子,甚至几辈子不愁吃不愁穿还不够,竟还想将她的容身之所拱手相让,你就这么当娘的吗?你不想想,她没了阿耶,没入族谱,往后再没了你,她孤儿一个,何去何从?”
这句话无疑是一针见血说到了小刘氏的痛处。
“我……”小刘氏哽咽出声,蹲身抱着沈冉冉哭道:“我也是没有法子的,我也想给冉冉留着……我……可我做不了主啊。”
沈冉冉被小刘氏的奔溃哭泣惊到无措。
再是几岁的孩童,也见过阿娘的无奈叹息,偌大的家中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从车家几个孩童说她没人要、没有爹、私生子等的恶毒话语中,也明白自己生世的特别。
她伸手替小刘氏擦眼泪,眼中含泪,低低哀求道:“阿娘,你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