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栽顶部开的最好的花朵被连枝剪断,李晤阴着声儿道:“你替旁人操的什么心?人家要着急着卖家产,花多少力气,关你何事。你不是说他们闹着要地契么,时机正好时给了就是。”
李晤如此说便是心意已决。
刘明琼不再说什么,看着满地珍贵的金丝菊花朵,攥着手心道:“婢子明白了。”
刘明琼走后,李晤召来了杜越。
“杜先生,我领兵摁下去宁州叛乱,最终颗粒无收啊。”李晤叹道,又说:“并且,原本按计划,东宫那位也该是病入膏肓了的,怎如今个个都好好着呢,就连雍州刺史,也是那般人物。这一年,倒是没得到任何进展。”
杜越正要开口,却是猝然狠狠咳了起来,他连忙拿着帕子捂了嘴,一时咳得五脏六腑俱颤。
这番动静使得李晤皱起了眉。
咳停后,瞥见杜越帕子上的血迹,李晤问道:“先生这是病了?”
“不碍事。”杜越连忙道,“一时贪凉着了风寒,已经吃了药了。属下年纪大了,恢复总是要比先前慢上一些。”
李晤看着他额头密布的虚汗,没说什么。
替主子谋划是他们作幕僚的本职,杜越说道:“萧世子总归不会无缘无故得了雍州刺史一职的,圣上忌惮他多年,如今忽然重用他,属下觉得颇为蹊跷。我们需得查明白其中缘由,而后‘对症下药’,载舟覆舟皆是水,我们将那‘水’大肆利用,自然会让他翻船。如此,这雍州刺史一职便可空出来了。”
李晤走到箜篌边,拨出“泠”一声,在余响的声音中问:“你怎能保证雍州刺史这个职位不会重回李政手中?还有,李睿不日就要进京了。”
杜越胸有成竹道:“楚王当下手中是有兵有粮,圣上不会允许他再管京畿的,四殿下如是,在兵权在手时,不会接管京畿。”
说到这里,杜越脑中灵光一闪,一个飘渺的想法转瞬即逝。
李晤见他顿了瞬,又笃定道:“只要萧世子放了雍州刺史一职,属下有办法将它给殿下奉上。”
回府后,杜越问杜夫人:“叫你准备的事,如何了?”
杜夫人点头,“我在西市找好了人,到时候他们会帮咱们的。”
见杜越一口不歇气地将一碗药汁喝完,杜夫人抚了下微隆的腹部,皱眉问:“夫君,真要走么?咱们在长安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大郎二郎如今也进了私学学习了,我这还怀着老三……”
杜越抬手抚上她的腹部,哀叹一口气,“正是如此,才不得不走啊。人老了,愈见不得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也算为子女积德罢。”
杜夫人替他不值:“夫君雄才伟略,离了这里,哪能再有用武之地?”
杜越倒是一笑,“时也,命也,如今看来,一家人在一处,平安才最是重要。”
他能看得淡,也不算坏事。杜夫人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在刘明琼去秦王府之时,沈时秋按人相约,到了长安城出了名的烟花之地“春水巷”。
近几年来,长安官场的风气并不好,官员们结伴买醉的情况屡见不鲜。
沈时秋的俸禄并不如何优厚,平常还有些特别用处,真正与同僚到这些地方享乐的时日倒是很少,但今日有人做东,且谈的是与沈家息息相关的事情,他便欣然应了约。
酉时末,沈时秋到了春水巷最豪华的一处“百花楼”。
在门口花娘的热情招呼下,他揉了揉有些昏昏沉沉的头,被拥簇着上了三楼厢房。
不得不说,像沈时秋这种骨子里傲气还虚荣的人,即使是花娘这类人的恭维,听到耳朵里,也受用得很。
这一会儿,他俨然是已经忘了山东氏族、经学世家的世代教养,将什么轻欲望重修养的传统全数抛之了脑后,很是快的就适应了眼前这种纸醉金迷的环境,倒觉出了几分自己往前“见识短浅”的意思来。
到了地方,推门而入,里头等待他的便是今日这场买醉的做东人,户部尚书,刘之引。
也正是将外室子刘遇接回府中,顶替了原来的刘五郎刘宇的排名、娶妻之事的当事主家的当家人。
见沈时秋如约而至,刘之引笑道:“沈兄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在这种场合,人们皆不提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