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上,姥爷戴着姥姥织的毛线帽。
姥爷的表情一如往昔的正经严肃,他的帽子不是。
那顶毛线帽是灰蓝色的,跟他头的大小恰好合适。它从眉毛遮到整个脑袋,后脑勺上坠着同色的毛绒绒的小球。
姥姥惊喜地从衣柜深处翻出帽子,抓了抓小毛球,决定就是它了。
“瞧,我现了什么。”她从身后亮出毛线帽,在姥爷眼前晃了晃。
“你好多年前织的帽子。”他一下子认出来。
“是啊,”姥姥的脸颊贴上柔软的布料,舒服地蹭了蹭“好怀念啊。”
摸了摸姥爷卤蛋一样干净光滑的型,她把帽子戴到他的头上,飞快地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
可爱的帽子和姥爷干巴巴的脸并不搭,却很衬这个欢乐的节日。
姥姥一会儿一会儿有空了,就要去玩帽子的小毛球。
喂姥爷吃下一口饭,趁他咀嚼的时候,她的手贱兮兮地伸过来。
捏捏捏捏。
“姜明珍”三番四次眼神提醒无效,姥爷又开始吼姥姥的名字。
“我捏我织的帽子,碍着你什么事啦”姥姥一脸倔,强词夺理。
他提醒她“可它现在戴在我头上。”
“你、你”她放下饭碗,气势十足地叉着腰“你还是我丈夫呢,我想捏你就捏你。”
话音刚落,姥爷松松的脸皮就被狠狠地掐了一把。
“姜明珍,”他羞恼“你再敢动我试试”
“我怎么不敢啊我动给你看,哼”
“姜明珍”
许久没见的亲戚们聚在一起,他们忍不住偷看姥姥姥爷的吵嘴,而后彼此对视,会心一笑。
老一辈的人摇摇头,佯叹“这两个人啊,几十年了都一个样。”
“可不是吗,老人没有老人的样,病人没有病人的样。”他们说的话,在笑话老两口爱闹,语气中却是满满的羡慕。
妞妞的爸爸好奇地问他老婆“现在的他们斗起来实力相当,如果没有腿脚不方便,你说,咱妈能打得过咱爸吗”
“打不过,”她悄声告诉他“我小时候常看到,我妈被我爸拎起来打屁股。捏脸什么的,我妈从来是最先被捏的那方,我爸边捏还边夸她好乖呢。”
但现在
姥姥耀武耀威地扯着姥爷的耳朵,宣布她打架胜利,获得了永久的摸毛球自由。
年夜饭的餐桌是最丰盛的,好吃好喝的应有尽有。
姥姥是大厨出身,经过她指导做出的饭菜,肯定没得挑。
所以大人们不明白,平日里最爱吃的小猪妞妞,为什么今日忽然食欲不振了起来。
“唉。”
对着面前的食物小山,妞妞深沉地叹了口气。
“我不吃了,先去看电视了。”
姥爷不能吃得太油腻,他和姥姥比亲戚们更早吃完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