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我要喝水,有人连忙为我倒来一杯,我目不能视,在半空乱摸一通,那人将茶杯送到我手里:“阿姐,水在这儿。”
我拿起茶杯,哗啦一声就往天赐面上泼去,然后扔了茶杯,再去摸他的脸,那里更加湿了,还嗒嗒地掉着水珠子,我乐不可支,拍手哈哈大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是笑,天赐就哭得越伤心,于是我更加开心了,笑得更大声。
有人在门外道:“启禀壅帝陛下,车马已经准备好了。”
在劫抱起我往外走去,天赐道:“也带上我吧,别留我一个人。”
在劫道:“大雍的玉玺我已经交给你了,也交代群臣全心辅佐于你,做一个好皇帝吧,天赐,结束惶惶乱世,让天下太平,让百姓安居乐业,这一直都是她的愿望,也别派人来找我们了,若能找到救她的方法,也许有一天,在桃花盛开的日子里,我们会回来看你。”
抱着我,在劫纵马驰骋,头也不回地奔出大雍城,去寻找生命最后一个奇迹。
大好江山,风云城阙,他已眷恋,全都抛诸于身后悠悠天地之间。
我还在咯咯笑着,依依呀呀地唱着歌谣,他温柔地抚摩我的脸庞,“阿姐,我带你去寻找只属于我们二人的世外桃源,就算你瞎了也好,至少这个世界的污秽再也无法弄脏你的双眼;你疯了也好,至少从今往后你都能露出如此天真无邪的笑容。就让我做你的眼睛,照顾你一辈子,哪一日,你死了,我陪你一块死。”
他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
路在前方,伴着清风明月,那里是否能通往希望?
癸秋年七月十六,壅帝禅位于弟,携其姐夜奔,至此无归,天楚并大雍八百里疆土,后三月,江背曲、周二将来投,愿表归属之心,至此,楚天赐结束乱世分割局面,继昭帝萧晚风后,再次一统江山,一生励精图治,爱民如子,定下楚姓六百年天下。
天道茫茫,穹宇苍苍,云涛沉沉,有些人在历史长河中,尤如一叶不漂泊不定的孤舟,在波涛中摇荡,不知何时才是终点。就算你成也好,败也好,只是波涛中的一朵毫不起眼的浪花,最终会在波涛中慢慢消失,渐渐的被世人忘记。
但总有一些人,永远不会被遗忘。
那被无情岁月侵蚀的土地里,已经播下爱的种子。
(第四卷完)
悦容劫难逃风月结局:千年花开待天荒(一)
九天之上,有诸般神灵;九幽之下,亦有阴曹地府。地府有一条路,名为黄泉,有一条河,名为三川,走过黄泉路,渡过三川途,便会抵达地狱之门,门外满目殷红,连绵万里,不知边界,曼珠沙华极尽妖娆,化解过路鬼魂之怨。却不知过去了几千万年,地狱门外,曼珠沙华谢了又开,而黄泉三川再也不见索魂使者,此漭漭之地,日月无光,苍茫了洪荒岁月。
“无暇。”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我回头望去,没瞧见一人,唯有那十丈高的地狱之门,岿然而立,门扉云纹雕饰,不见盘踞黑龙,便笑道:“简朔哥哥,快别调皮了,出来吧。”
声落之时,华光由四面八方射来,凝聚出一道身影,华光渐渐淡出,那身影也渐渐清晰,毓秀风华之貌,芝兰玉树之姿,玄服峨冠,青丝如云,绕以金线佩带,行起路来,步步生风。那一贯孤傲的面容,此时带上几分抑郁之色,“好没趣,分明变了声音,你还能认出我来。”
我取笑道:“下次记得在门上幻化出你的真身,那样就不会知道是你醒了又来捉弄我。”
简朔哑然失笑,锁眉深思,似在面壁思过,见我趴在井口旁,叹道:“又在看凡间了?”
我拄着下巴伏在井口旁,观摩着人间琐碎,回道:“无所事事就当消磨咯,也不知为何,觉得那里分外亲切,似曾去过。”
简朔修眉蹙起,广袖拂过,井中之水微波荡漾,涟漪去时,人间映射不复再见。
我生气嘟着嘴巴,简朔说:“人间哪有我赏心悦目?要看就看我吧。”我呵哧笑了出来,损道:“你有甚好看的,在这八荒之地,数十年来也就你我二人,相看两厌,早就腻了。”简朔自负容止冠绝三界,听我这么说便面目不悦,我知他拗起性子来不认天皇老子,又见他精致的嘴角竟破天荒带着一丝淤青,忙转了话题,道:“嗬哟,你受伤了!”
简朔用手指抚过嘴角,臭着一张俊脸淡淡“嗯”了一声,又说:“快给治治啊。”那言语神态简直就像主子打发奴才。
我怒视他,他讨好笑了笑,我也满意地笑了,往他嘴角轻轻呵了一口气,淤青就荡然无存了。
也真是的,自己会法术,做什么非得让我来治?随口问:“怎么受的伤啊?”
简朔道:“昨日找冥渊聊天打发时间,他爱理不理,就跟他打起来了。”
我一怔,捂嘴偷笑,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与那位大人打架了。
笑了好一会儿,才正色道:“你一个小小地狱门将,别老是没规矩地直呼冥主名讳,小心他不高兴,把你叉出地府。”
简朔一脸不屑,唧唧哼哼地说:“要不是无暇在这儿,就算他冥渊跪着求我,我也不稀罕在这漫日阴暗的幽冥界逗留,居然让我为他看门,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越说越恨,翻掌曲指,紫色光球从他掌心显出,跃天而去。简朔哼道:“我让你偷窥!”须臾间,地府一阵摇晃。地狱深处,英灵殿中,冥府之主挚爱的琉璃玉璧被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