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魏无羡在莫家庄时对三具凶尸出的指令。
从前夷陵老祖对?将军出过无数个指令,因此,魏无羡归于世后出的第一个命令,他也听到了。
于是,混沌状态下的温宁开始循着同类的指引和魏无羡的指令找过去。而兰陵金氏也明白私藏?将军之事不可张扬,否则爆出消息不但会使家族名誉受损,更会引起恐慌,所以就算温宁跑了也不敢大张旗鼓追击通缉,束手束脚。温宁一路乱走,终于在大梵山赶上了魏无羡的笛音召唤,成功会合。
魏无羡叹了口气,道:“你的‘不知过了多久’,是已经过了十几年。”顿了顿,他道:“不过我这边也差不多。这些年的事儿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些。”温宁道:“我听说过一些了。”
魏无羡道:“你听说什么了?”
温宁道:“我听说乱葬岗没了,人。。。。。。全都没了。”
其实,魏无羡原本想告诉他的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趣闻,诸如蓝家的家规从三千条变成了四千条之类的东?,谁知温宁一开口便如此沉,不由得缄默。
但沉归沉,温宁的语气并不悲恸,像是早知如此。事实上,也的确是早知如此。早在十几年前,最坏的下场就已经被预测过无数次了。
默然片刻,魏无羡道:“还听到了什么?”温宁轻声道:“江澄江宗主带人围剿乱葬岗。杀了您。”魏无羡道:“这我得澄清,不是他杀的我。我是受反噬而死的。”温宁终于抬眼直视他,道:“可是,江宗主他明明。。。。。。”魏无羡道:“人总不可能在木桥上安然无恙地走一辈子。没办法的事。”温宁似乎想叹气,然而他没有气可叹。魏无羡道:“行了,不提他了。你还听说了别的吗?”“有。”温宁看着他:“魏公子,你死的好惨。”“。。。。。。”看他一副凄凄切切的模样,魏无羡道:“唉,你就一点好听的消息都没听到?”温宁愁眉道:“是啊。真的一点都没有。”
“。。。。。。”魏无羡竟无言以对。
这时,一楼的大堂里传来了一阵响亮的瓷器碎裂声。蓝思追的声音随之响起:“我们之前不是在谈论薛洋吗?为什么要吵到这个上面来?”
金凌怒道:“是在谈论薛洋,我说的不对吗?薛洋干了什么?他是个禽兽不如的人渣,魏婴比他更让人恶心!什么叫‘不能一概而论’?这种邪魔歪道留在世上就是祸害,就是该统统都杀光,死光,灭绝!”
温宁动了动,魏无羡摆手示意他静止。只听蓝景仪也加入了,嚷道:“你这么大火干什么?思追又没说魏无羡不该杀,他只是说修?道的也不一定全都是薛洋这种人,你有必要乱摔东?吗?那个我还没吃呢。。。。。。”
金凌冷笑道:“他不是还说了一句,‘创此道者也未必想过要用它为非作歹’吗?‘创此道者’是谁?你倒是告诉我,除了魏婴还有谁!真是叫人费解,你们姑苏蓝氏也是仙?望族,当年你们家的人没少死在魏婴手上吧?杀走尸和他手底下那帮喽啰杀得头疼吗?怎么你蓝愿说话立场这么奇怪?听你刚才那意思,难不成还想给魏婴开脱!”
蓝愿就是蓝思追的名字。他辩解道:“我并非是想给他开脱。只是建议,不清楚来?去脉之前,不要随意下定论。须知此来义城之前,不也有不少人断言,栎阳常氏的常萍是晓星尘道?为报复泄愤所杀吗?可事实又是如何?”
金凌道:“常萍到底是不是晓星尘道?所杀,没有任何人看?。所有人也只是猜测而已,那叫什么断言?可魏婴穷奇道截杀,血洗不夜天,两役之中,多少修士命丧他手,命丧温宁和阴?符之下!这才是无数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狡辩不了,抵赖不得!而他唆使温宁杀我父亲,害死我母亲,这些我更不会忘!”
若是温宁脸上有血色,此刻一定消退殆尽了。
他低声道:“。。。。。。江姑娘的儿子?”
魏无羡一动不动。金凌又道:“我舅舅跟他一同?大,我祖父视他如亲生,我祖母对他也不差,可他呢?害得莲
花坞一度沦为温氏乌合之众的魔巢,害得云梦江氏支离破碎,害得我祖父母和父母都双双身殒,如今只剩我舅舅一人!他自作孽不可活,兴?作浪最终死无全尸!这来?去脉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还有什么可开脱的!”
他咄咄逼人,蓝思追不应一语。半晌,另一名少年道:“好好的,为什么要为这个吵起来?我们不要提了好吗?正吃着呢,菜都凉了。”
听声音,是那名被魏无羡调侃过的“多情种子”。又一人附和道:“子真说得对,别吵了。思追也就是说话不留心罢了,他随口一句哪想得到这么多。金公子坐下,一起吃饭吧。”
“是啊,大家都是刚刚从义城出来的,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何必为这种无心之失口?啦。”
金凌哼了一声。蓝思追这才开口,依旧彬彬有礼:“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失言了。金公子,请坐吧。再吵下去,把含光君引下来就不好了。”
一提含光君,果真有奇效,金凌顿时连哼都不哼了,一阵挪动桌子板凳的声音传来,看来是坐下了。大堂里新嘈杂起来,少年们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交错的杯盘盏碟筷中。魏无羡和温宁却还静静地站在小树林里,都是面色凝沉。
默然间,温宁又无声无息地跪了下来。魏无羡半晌才注意到他的动静,虚虚摆手,道:“不关你的事。”
温宁刚要开口说话,忽然望向魏无羡的背后,微微一怔。魏无羡正欲转身去看,只?一袭白衣越过了他,提起一脚,踹在温宁的肩上。
温宁被踹得又压出了一个人形坑。魏无羡连忙拉住意欲再踹的蓝忘机,连声道:“含光君,含光君!息怒啊!”看来是“睡”的时间已过,“醉”的时间已至,蓝忘机找出来了。这情形莫名熟悉,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只是这一次,蓝忘机看上去比上次更加正常,靴
子也没穿反,连做踹温宁这么粗鲁的动作时,那张面孔都越严肃正直、大义凛然,让人挑不出一分瑕疵。被魏无羡拉住之后,他一振衣袖,点了点头,一派傲然地站在原地,依言不踹了。魏无羡抽空对温宁道:“你怎么样?”
温宁道:“我没事。”
魏无羡道:“没事就起来!还跪着干什么。”
温宁爬了起来,犹豫片刻,道:“蓝公子。”蓝忘机皱起眉,捂住了耳朵,转过身背对温宁,面对魏无羡,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温宁:“。。。。。。”
魏无羡道:“你最好不要站在这里,蓝湛,呃,不太喜欢看到你。”温宁道:“。。。。。。蓝公子这是怎么了?”
魏无羡道:“没怎么。醉了而已。”“啊?”温宁茫然,看起来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半晌,终于道:“那。。。。。。该怎么办?”魏无羡道:“还能怎么办,我带他进屋,扔床上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