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活儿可累人了,我们小时候都干过。有边刨边磕打的,也有先刨后磕打的。
边刨边磕打要用小镐(一种短把镐),刨完直接在镐把儿上磕几下,把泥土磕掉,堆成小堆,再套车拉回家烧火。久而久之,小镐的木把就被磨细了,最后都断了,再换个把儿。用大镐(一种长把儿的镐,很重)就是抡足了劲,把茬子刨下来扔到垄沟里,等干透了,有时间再磕打,后面的工作就一样了。小镐适合于苞米,高粱等作物,大镐更适合于大磕。
那年春天风挺大,不太适合于户外干活,所以都在家里呆着,我跟哥哥看书,爸爸妈妈坐炕上唠嗑。突然门一开,表哥和一个人钻进屋里,带进一股子土腥味儿。
那个是他的同学,穿得挺破,却很干净。
表哥问,“二姨,二姨夫,你家茬子刨完没,我找了个同学帮你家刨茬子。”
爸爸懵了一下,说:“没刨完呢,行,去借两把镐去啊,玉君,你准备点饭。”
妈妈就下地拾掇饭,擀面条。等面条煮好了,爸爸也借镐回来了。呵呵,我的天啊,两大盆面条,最后就只剩能有一小碗。
表哥说:“要不我打扫了吧,剩下就坨了”,就捞着吃了。
后来我们细码了一下,好像是十一二碗吧。我们平时只吃两碗的,好大的饭量。
他那个同学也只不过吃了四碗而已。
吃完饭,我跟哥哥也换衣服也准备跟着一起去。
表哥说:“你俩别去了,在家呆着写作业吧!也没那么多镐。”就跟爸爸三个人去地里了,妈妈开始准备晚上的饭。
等天都黑下来了,他们才回来,估计是累坏了。
爸爸边放镐头边说:“本来早就想回来的,他们俩非得要包(1iao),就都刨完回来的。”
表哥说:“就是,就剩那么点儿不包了对不起吃那么多面条。”说完乐了起来,然后问:“二姨,做好饭没,做啥好吃的了?”
我跟哥哥很惊讶,那块地我知道,好大的一块呢,他们拿的都是小镐,就意味着连刨带磕打了,好厉害!简直崇拜死他们了。
果然是吃得多,有劲。
晚饭早就做好了,妈妈炒了几个菜,无非就是海带炒白菜片,炒土豆丝,也有一个硬菜,妈妈把鸡杀了一只。
爸爸把酒帮克(一种塑料的盛酒器)拿出来说:“喝点酒解解乏儿吧,一下午,累坏了。”
表哥跟他同学谦让了一下,也就喝了。
我跟哥又惊讶了:“啊!学生还喝酒?”
因为都是学生,所以我们也在桌子上陪着,不过我跟哥哥可不喝酒。妈妈在旁边伺候着添菜什么的。其实我们基本上就是边吃边听着,根本也插不上嘴。
表哥他们喝了点酒,小脸上红扑扑的,都挺能说。爸爸就夸他们,其实后来表哥说那个同学学习并不好,是因为不想上课才逃学出来帮刨茬子的。等他们走了爸爸也说,别跟他们学,逃学可不是好学生。
依稀记得,爸爸又讲了他赶上运动没能把书念完的事。这事我和哥哥差不多已经听到基本上能背下来的地步,那同学听完也感慨地说:“我父母的生活也很坎坷。”
哇!这个词用得真是太好了哟!用东北话评价就是:真能拽,拽得我这个听众都脸烧。
爸爸又夸起来,跟我俩说:“小磊,小龙,你俩听着,好好跟着学学。”
我们连忙“是是是”地回答,巴不得赶快吃,吃完撤桌子。我们头一次感觉吃饭好累,不是吃着累,是陪着累,简直是一种遭罪。那顿饭吃了很久,让我深深地记住了“坎坷”这个词,多年以后记忆犹新。
吃完饭又喝了点茶水,洗洗也就睡了,就住在了我们家。
第二天早上,妈妈把剩饭剩菜热了热,他们吃了点就直接上学去了。
上没上学谁知道?
表哥从什么开始不爱上学的不清楚,就说是有段时间像撞了邪,总是光着膀子四处跑,反正就是不去学校。呆上几天好一些,一去学校就犯病,这样休一段时间,上一段时间,慢慢就彻底回家务农。中间也找大夫给看,看不出个所以然。
还找了跳大神的给搬杆子(一种驱邪术),也见效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