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出了无奈的声响:“那时我才十二岁。”
他寓意深长地扬起了一道眉毛。
她打定主意就到此为止了。他开始挑逗了——而且她也开始为此高兴了。她转身走开了。
“你干这种工作是个勇敢的女人的作为,”他说,“你很可能为此死掉的。”
“我清楚,”她说,转过身来又面对着他,“但这是我的目标。我不能从需要我的人那里跑掉。”
“你们那位副院长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他消失了。”
“人是不能消失的。”
“我是说,谁也不知道戈德温副院长和修士们跑到哪儿去了。”
“我就知道。”塔姆说。
二月底的天气晴朗又温和。凯瑞丝骑着一匹深褐色的小马,离开王桥,前往林中圣约翰。梅尔辛骑着一匹黑色的矮脚马陪她同行。通常,一位行路的修女仅有一个男人陪伴,会让人扬起眉毛,但这是非常时期。
由强盗引发的危险已经减退。“隐身者塔姆”在死前亲口告诉她,许多人都死于了黑死病。再者,人口的突然下降,造成了全郡范围内的食品、酒水和布匹的过剩——这些东西平日里是强盗们要偷的。没有死于黑死病的那些强盗可以走
进无人的空城和废弃的村庄去取其所需。
凯瑞丝初次听到戈德温就在离王桥不过两天的路程时,有些沮丧。她曾经设想,他一定跑到远处的一个地方,再也不回来了。然而,她乐于有机会收回修道院的钱财和珍宝,尤其是女修道院的卷宗,这些文件若遇到有关产业或权利的纠纷可就至关重要了。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能够面对戈德温,她就以主教的名义,收回修道院的财产。她有一封亨利写的信作她的后盾。如若戈德温仍要拒绝,那无疑就证明了:他是在行窃,而不是为保管。主教至此就可以采取合法行动将其收回——或者干脆带上一支武装的队伍来到林中教堂。
凯瑞丝虽因戈德温没有永远脱离她的生活而失望,却品到了面对这个虚伪懦夫的前景。
在她骑马出城后,便回忆起她最后一次出远门,是与梅尔去法兰西——从各方面来看,那都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冒险。她想到梅尔时,有一种丧亲之痛。在死于黑死病的所有的人当中,她最思念梅尔:她的美貌,她的善心,她的爱恋。
不过,两整天的路程,有梅尔辛陪在身边还是愉快的。沿着穿过林中的大路并肩骑行,他们不停地聊着,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像他们少年时期一样。
梅尔辛和以往一样,满脑子的主意。尽管黑死病猖獗,他还在麻风病人岛建造店铺和客栈,他告诉她
,他打算拆掉从贝茜·贝尔手中继承来的客栈,扩大一倍重建起来。
凯瑞丝猜测,他和贝茜是一对情侣——不然的话,她为什么要把她的财产留给他呢?但是凯瑞丝只有埋怨自己。她是梅尔辛真正想要的,贝茜只是第二位。两个女人都清楚这一点。即便如此,凯瑞丝听到梅尔辛和那个丰满的酒馆侍女上床时,照样又嫉又气。
他们在正午时分停了下来,在一条小溪边休息。他们吃着面包、干酪和苹果,这些食物只有阔绰的行人才会携带。他们给马匹喂了些食物:要驮着一个男人或女人走整天的路,光吃草是不够的。他们吃完之后,便在阳光下躺了一会儿,但地面又冷又湿,睡不成觉,他们很快就爬起来,继续赶路了。
他们很快就回到少年时两小无猜的亲密无间。那时候梅尔辛总能逗她发笑,如今她也需要高兴一些,医院里每天都在死人啊。她很快就不再生贝茜的气了。
他们走着王桥的修士们几百年来的老路,也在半程的老爷堡小镇的那家红牛客栈中停下来过夜。他们晚饭吃了烤牛排,喝了烈啤酒。
到了这时候,凯瑞丝渴望他了。以往的十年仿佛从记忆中消失了,她巴望着把他搂进怀里,像过去那样销魂。但不可能。红牛客栈有两间卧室,分别为男女做集体客房——显而易见,这正是修士们选择此地过夜的理由。凯瑞丝和梅
尔辛在楼梯拐角处分了手。凯瑞丝睡不着,听着一位骑士妻子的鼾声和一个卖调料的小贩的喘息;她触摸着自己,恨不得在她腿裆间是梅尔辛的那只手。
她睁开眼时,身体困顿,情绪消沉,早餐的粥也是机械地咽下去的。但梅尔辛有她在身边却兴高采烈,她很快便振作起来了。到他们离开老爷堡时,他们就和头一天似的兴致勃勃地有说有笑了。
第二天的旅程要穿过密林,他俩一上午都没见别的路人的身影。他们的谈话都是关乎个人的情况。她听到了更多的他在佛罗伦萨的事情:他怎么认识西尔维娅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凯瑞丝本想问:跟她睡觉是什么样子?她和我有什么不同吗?怎么不同?但她控制住没有问,觉得那样有碍西尔维娅的隐私,哪怕西尔维娅已经不在人世。反正,她能从梅尔辛的语气中猜到不少。她觉察到,他和西尔维娅在床上如鱼似水,即使那种关系不如他和凯瑞丝这样感情强烈。
不习惯的马上骑行使她感到周身酸痛,因此下马就餐让她轻松不少。他们吃完午饭,便背靠着一棵粗树干坐在地上休息,在重新上路之前消化一下刚吃下的东西。
凯瑞丝在想着戈德温,不知道她在林中圣约翰会发现什么,这时她突然意识到,她和梅尔辛就要做爱了。她说不清她是怎么知道的——他们甚至没有触碰——但她对
此毫不怀疑。她转脸去看他,明白他也同样感受到了。他诡秘地朝她一笑,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十年的希望和悔恨、痛苦和泪水。
他拉起她的手,亲吻着她的手掌,然后舔着她手腕柔软的内侧,并且闭上了眼睛。“我能感到你的脉搏。”他悄声说。
“你从脉搏里说不出什么来,”她娇喘着说,“你要彻底地检查一下我。”
他吻着她的前额、她的眼皮和她的鼻子。“我希望你不要由于我看到你的赤裸的身体而发窘。”
“别犯愁——我不会在这种天气里脱光衣服的。”
他俩一起咯咯笑了。
他说:“也许你肯好心地抬起你的袍服,以便我进一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