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温达感到很尴尬。她和凯瑞丝几乎从未谈起过两家家境的巨大差异。格温达每次来,凯瑞丝都会悄悄地塞给她一件礼物让她带回家:或是一大块奶酪,或是一
条熏鱼,或是一卷布,或是一罐蜂蜜。格温达会表示感谢——而且她总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但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当父亲怂恿她利用凯瑞丝的信任偷些什么时,她说要是那样的话她就没法再去了,而像现在这样,她一年有三四次都能给家里带回些东西的。就连爸爸也觉得她说得有理。
格温达寻找着珀金卖鸡的摊位。安妮特很可能在那里,而无论安妮特在哪里,伍尔夫里克都不会离得太远。格温达猜得没错。她看到了肥胖而狡黠的珀金,他正点头哈腰、油腔滑调地逢迎着顾客们,而其他人要搭话,他都是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安妮特端着一盘鸡蛋,在一旁妖冶地微笑着。托盘顶住她的连衣裙,紧紧地绷起她的乳房。她那漂亮的头发有几缕从帽子里钻了出来,在她红润的脸颊和纤长的脖颈上飘荡着。伍尔夫里克跟在她的身旁,看上去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大天使误闯进了人间。
“那就是他,”格温达小声说道,“那个大个子——”
“我能看出他是哪个,”凯瑞丝说,“他可真是‘秀色可餐’哪。”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不过他年龄有点儿小,是吧?”
“他十六岁。我十八岁。安妮特也是十八岁。”
“不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格温达说,“他太英俊了,我配不上他。”
“不——”
“英俊的男人永远不会爱上丑女人
,是吧?”
“你并不丑——”
“我在镜子里看见过自己。”那是个可怕的回忆,格温达的脸上现出了痛苦的表情,“当我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后,我大哭了一场。我的鼻子太大,两只眼睛离得太近。我长得像我父亲。”
凯瑞丝反驳道:“你有一双美丽的浅褐色眼睛,还有一头茂密的秀发。”
“可是我配不上伍尔夫里克。”
伍尔夫里克侧身对着格温达和凯瑞丝。他的侧影就像雕塑一样优美。她俩默默地欣赏了好一阵子——他转过身来,格温达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另一侧脸全然是另一番景象:青一块紫一块,一只眼睛还闭着。
格温达跑向了他。“你怎么了?”她惊叫道。
伍尔夫里克吓了一跳。“哦,你好,格温达。我跟人打了一架。”他半转过身去,显然有些难为情。
“跟谁打了一架?”
“伯爵的一个护卫。”
“你被打伤了!”
伍尔夫里克有些不耐烦了:“别担心,我没事。”
他当然不明白格温达为什么如此关切。他没准还以为她是在幸灾乐祸呢。于是凯瑞丝插话了:“哪个护卫?”她问道。
伍尔夫里克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她一番,从她的穿着上看出了她是个富家女子:“他叫拉尔夫·菲茨杰拉德。”
“噢——梅尔辛的弟弟!”凯瑞丝说,“他受伤了吗?”
“我打破了他的鼻子。”伍尔夫里克露出了骄傲之色。
“你挨罚
了吗?”
“在仓库里关了一晚上。”
格温达痛苦地叫了一声:“你真可怜!”
“没什么。我哥哥护卫着我,没人敢再打我。”
“就算那样……”格温达吓坏了。在她看来,无论什么样的监禁,都是最可怕的刑罚。
安妮特打发了一个买主,加入了谈话。“哦,是你呀,格温达。”她冷冷地说道。伍尔夫里克也许没有意识到格温达的情感,安妮特可不同,她对待格温达的态度既有敌视也有蔑视。“伍尔夫里克打了一个调戏我的护卫,”她说道,掩饰不住内心的满足,“他就像一支歌谣里唱的骑士。”
格温达厉声说道:“我可不愿意他为了我的缘故把脸伤成那样。”
“幸运的是,那种情况不大可能发生,是吧?”安妮特得意地说道。
凯瑞丝说:“谁也说不清未来会怎样。”
安妮特被她的插话吓了一跳。她打量了凯瑞丝一番,显然很惊讶格温达的伙伴竟然穿着这么昂贵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