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榷得当,众官便退了下去,独留顾望之一人于殿内。
赫连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道,他向顾望之招了招手道:“好孩子,到朕身边来。”
顾望之叩了叩,缓缓走至赫连衍身侧。
“你先前在吏部,跟在太子身边,做事最是妥帖得当,朕知道,太子很是喜欢你,在你身上寄予厚望,可朕却将你要了过来,只作一个记录小小的起居舍人,你可有怨?”赫连衍问道。
顾望之摇了摇头:“微臣惶恐,知晓陛下之虑,怎敢有怨。”
赫连衍又道:“李泉一案,你遭奸人陷害,朕并非坐视不理。只是那日朝堂之上他们言之凿凿,朕恐牵连太子,又怕偏私有失公允,才将你交由刑部处置,害得你险些丢了性命。朕心中,有愧。”
顾望之望着面前苍老病弱的皇帝,心中有些酸楚。他不像他的父王,一生戎马天下,战功显赫,在位期间皆是休养生息,伐战止戈,几乎是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功绩,唯一得世人称道的便是仁爱。
可这样的人作为帝王,却又注定软弱怯懦,不堪大任。
“微臣既为太子近臣,在朝在野却又尚无根基,最是容易被人拿捏话柄从而牵连殿下,”顾望之垂答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之深远。殿下让微臣从太子身边暂离,于此时而言,对微臣和殿下都是一件好事。”
赫连衍微微颔:“你是个聪惠的孩子,对政事又不乏鞭辟入里的见解。无论是殿试对于江州水患独到的决策,还是今日巧妙化解兵戈之乱,都足以见得你的胸怀大局,居于一隅只是暂时之计,朕相信以你之才,日后必能辅佐太子成就大业。”
“陛下厚望,臣定当不负所托。”顾望之叩道。
赫连衍点头,正欲伸手扶起面前之人,便闻殿外侍候的宦官道:“陛下,奴才有事禀报。”
“进来。”
那内侍入殿后瞧见顾望之也在此处,一时也不知当讲不当讲。赫连衍见状,便道:“无妨,你且说便是。”
听得那内侍弓着身子道:“颐和轩的侍奉宫女长跪殿前,说是小殿下害了病,高烧不退接连两三日了。”
顾望之顿时想起当日重华殿前那个瘦弱的身影,心中一揪,小殿下素来为陛下避讳,这宫人既能求到殿前,想来定是病的十分厉害。只怕是已然去太医院求过无人理会,这才冒险跪至殿前了。
赫连衍闻言,神色十分复杂。自从赫连璃诞生那年起,他便大病一场,而后身子也是愈虚弱,钦天监的筮官占卜过,曾言赫连璃出生时天厄星起,招病灾,不宜同圣体共处一宫,故将他独自扔在了最为偏僻的颐和轩内,再未曾见过。
顾望之也知晓赫连衍对这个小儿子多有避讳,定然是不愿亲自前去探望的,可那孩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若是放任不管,怕是当真要出事,便连忙道:“陛下以仁爱治天下,闻爱子病重心中自然是心痛难耐。只是如今陛下身子尚未痊愈,贸然前去只怕有伤圣体。不若陛下亲传口谕,令太子殿下前去探视,以彰陛下仁德之心。”
若非官家口谕,太子亲临,想来合宫上下不会重视小殿下的病情,他的日子只会愈难过。
赫连衍迟疑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也好,你传朕口谕,同太子共往罢。”
“诺。”
赫连璟伸手探了探孩童额间,见烧已然退了大半,便放下心来。
他这个幼弟素来被扔在颐和轩旧了,身子素来是比一般的孩童羸弱些,可像这遭病的如此厉害却是没有过的,他唤了太医院最好的医师,试了许多方子这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虽是于性命无碍了,却又须好生照料,莫要留下什么病根才是。”赫连璟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