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鲁迅还弃医从文,不如换个喜欢的,干爹肯定支持你。”
“……说得好。”林清半晌道。这么能说,他都想鼓个掌。
他点了点头,那深眉骨高鼻梁下,建模般的花瓣唇甚至像有弯弧的刀,仿佛带着笑。他仿佛是真的在笑。
太对了,他对自己笑到,他的确不喜欢医学也讨厌实验,事实上他什么也不喜欢。那他为什么要挑灯夜战,腆着脸要钱来补习和买户口,为什么像个傻逼一样,钱不够跑到大班蹭听,被老师数人头揪出来领出去,在几个机构都出了名?最初他普通话差,字不大会写,长得瘦骨伶仃,比同龄人都慢半拍,他妈用白话喊他“木嘴”,说他没指望,但他不想没指望,他也有不着边际的幻想。
他有惰性,偶尔也想偷懒,但他愿意去学习,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喜欢,只是抓住一个跳板,找不到第二个,所以暂时不放开。
他付出过汗水和努力,当然宏观上不值一提,可当一切归零,邮件上的“恭喜”变成“肄业”,他知道自己可以强争,大不了花光所有钱去买新闻。问题是他爹,也不站他这边。
那他能得到什么,他最想要的,不就是他父亲的青睐么?
可事已至此,他竟找不到正确的情绪。既不难过,也不想哭,只是感到恐惧,这感觉让他恶心。
那是种对未来的惶恐。类似于有东西你千辛万苦,刚爬上去似乎快摘到,转瞬又滚下,这会儿你想的甚至不是马上摔死,而是:
然后呢,这东西我到底还要不要?
他听信母亲的说法,认为名校是个出路,所以才拼命读,像条狗,追着骨头咬。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对有的人来说,每条路都是出路。
而另外一些人,他并没有向上的路。
林清的反应不正常,这让付西元心有戚戚。他宁愿他泄一下,却不确定该怎么开解。
“真的,”他劝解道,“不是大事!我读书时候还怕月考甚至周考,小学第一次没戴红领巾,我感觉这辈子都要完蛋。但其实算个屁?学历没你想象中重要,工作看的是能力。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林清淡淡道,“你先走吧,我睡一觉。”
他关上房门。
付西元站在那儿,怔了怔,叹一口气。这扇门修得宽大又漂亮,像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把一切都撕裂两半。
他垂下眼帘,并不想看见。
你问他喜欢什么?那自然是清晨的风冬日的雪春天的花,诗酒趁年华。他不喜欢漆黑的夜破败的街苦难的一切,不喜欢贫穷和战乱,他不听新闻讲谁谁受害,什么叙利亚阿富汗都不看。
小时候,有个阿姨在残疾学院当校长,领他去帮扶,他一见有个小女孩瞎了眼,那黑眼球上竟蒙着白纱般的颗粒物,当场就同情得想哭,疯狂给她买东西,把所有值钱的都送她。
当晚,他躺在床上睡不着。第二天,阿姨说里面孩子很需要帮助,他置若罔闻,后来再没去过。
既然看到会伤感,那为什么要看到?
但他还是去找到林骁,打算问清楚点。林骁正在自己房间收东西,那里边宽敞得像要上体育课。
付西元问:“到底怎么个事儿?”
林骁不在意,对这个好弟弟他一向坦白:“公主别凶,不是我的错。那校长是我一个舅舅的好朋友,跟我妈也认识,其他就不懂了。林清还挺能得罪人的?”
付西元睁大眼,震惊,“难道是干妈……”
“你别砸我妈锅啊。”林骁立刻冷道,“她人多好你不知道?要我说,小林清自己太倒霉,要不是撞上这档子事,谁会故意整他?都是顺手。话说回来,要不是他自视甚高,这锅能落他头上?那研究他忙前忙后,出问题也是自找。”
“没必要这么整啊。”
“都说过没整,都是巧合。人的命运是自己走的,难道我还能给他改了?”
付西元叹气,跟林骁辩驳让他累,这个逼口才比他还好,“那他如果是普通学生,难道还会到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