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是顾杳然在费城的新室友,也是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学生,学的是管风琴。
他们租住的公寓是学校附近难得有隔音琴房的小区之一,虽然公寓琴房的隔音材料无可挑剔,隔音效果也极好,但在琴房里练琴并非完全听不到琴声。
如果从室内路过琴房门口,还是可以听到一些被压低的琴音的。
于是第一天晚上,当劳伦隔着一扇门第一次听到顾杳然弹钢琴时,他被深深地吸引了。
劳伦出身音乐世家,从小到大见识过的音乐神童和乐器天才不知凡几,但他依旧被顾杳然的琴声折服了。他发现他完全迈不动步伐离开,直到一首曲子结束,他依然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从那天开始,劳伦一直缠着顾杳然,给他送吃送喝献殷勤,就希望顾杳然能答应教他弹钢琴。
这个卷毛蓝眼的美国男孩生了副令人难以拒绝的俊朗面孔,性格又开朗健谈,想来至今在交往人际这一块都是无往不利的,却在顾杳然这碰了一鼻子灰。
顾杳然听到了,但没有理会他,而是兀自低头掬了把水泼在脸上。
劳伦看着他,眼前这个黑发亚裔青年揩去脸上多余的水,水滴从他眉峰和鼻梁坠落下来。
他慢慢睁开了那双睫羽浓密的眼。
顾杳然看了眼劳伦,声音低沉:“你想学什么?”
劳伦眼睛闪亮:“钢琴曲!就你每天在弹的那首!我喜欢音乐里的那种飘忽不定的诡异感!”
顾杳然重复道:“你说《鬼火》吗?”
“原来那首曲子叫《鬼火》,我记住了!”劳伦眼睛发光,他凑到顾杳然面前,“Ray,只学这一首曲子的话,我大概要学多久才能弹成你这样啊?”
顾杳然听了这话,擦拭手背的动作一顿。
他沉默了,似乎是在斟酌如何用词,“。。。。。。那可能会比较久。”
劳伦对钢琴似乎完全没有概念,“很久吗?我以为有乐器基础会很快呢?”
顾杳然摇摇头:“只是流畅地弹出来的话,不难。但如果是想要弹好,那就很难了。”
“没关系,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你尽管教我,我一定会下苦功学的!”
劳伦急着表决心,顾杳然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走神地想着另外一件事。
不知道常矜现在在做什么。
他垂眸看了眼流理台上的手机,锁屏亮着,壁纸是他和常矜在剑桥夏校毕业时拍的宽幅拍立得。
那时他们还亲密无间,英国的夜晚和剑桥的古老城堡组成他回忆里难以忘怀的时刻。
常矜歪着头笑着,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灿烂。
她就这样离开了他的生活。
比这更糟的是,他发现常矜真的在躲他。
他每日坐在钢琴前,哪怕只是静静地坐着,都克制不住心底的那股郁气。
于是他越发频繁地进出琴房,每次都彻底消耗干净那些情绪才出来。
他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他本打算在费城安顿好后便飞去旧金山找常矜。
他有话想要对她说。
顾杳然的手指摩挲屏幕,暗自思忖,要再找一个什么理由给她打电话。
干脆和她说,他打算过两天就去旧金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