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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麟凤龟龙（第2页）

他们悄无声息地在宫中巡察了一遍。因为天赐以往多次夜间巡游过紫禁城，对宫内的路径非常熟悉，遇到巡逻的卫队都能及时躲避。最后他们来到御膳房，寻找到一处太监居住的下房，推开一扇暗窗正欲往里跳，突然现身后忽闪过几条影子，只听“啊哟！”一声惊叫，紧随身边的雪雁悄然无声地失踪了。

天赐反身跃起，紧紧追赶，拐弯抹角地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见是四个小太监劫持了雪雁。天赐使出擒贼功法，掌劈腿踢，顷刻之间就将三个小太监打倒在地。第四个小太监受到天赐侧身一掌，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抓住天赐后腰反戈一击。天赐反身飞起双腿，噗噗两声连环腿踢中他的前胸。那小太监张开大口，连喷几口鲜血，仰面朝天跌倒在地。雪雁已经被他们点中穴位，五花捆绑，口中塞了汗巾，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天赐迅捷地上去噗噗几下松开她的穴位，牵着她的手就向院门飞驰而去。

刚刚奔到门口，只见有一位弯腰驼背的老太监正站在门口挡住去路。天赐用右肘向他轻轻一推，想要把他撇开到一旁。谁知肘臂刚同他的肩膀接触，猛觉全身像雷击似的震颤，身不由己地一个踉跄，向后跌跌撞撞地后退了数步。后腰撞击在一张石桌上，那张石桌顷刻之间倒塌，这一后退之势顺手带动了雪雁也猛然摔了个跟头。雪雁疼痛难忍，失声惊叫：“喔哟，我的天哪，摔死我了！”天赐稳住桩脚，豁然站住，却觉浑身灼热，犹如烧烤一般。他暗暗地惊呼：“这老太监莫非是我要寻找的霹雳神沈公公？”

但见他弯腰驼背，瘦弱衰老，气喘吁吁，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十五年前那种风采神韵已经荡然无存。天赐在黑漆漆的院落中睁大眼睛细细端详，努力寻找他当年的形象。由于院落背阴，黑洞洞的，天赐怎么也看不出当年的模样，闪电般思忖道：“他看上去虽然已是风烛残年，却身怀邪门绝技，纵然他武功比我高强，即或有‘借力力’之功，也不能将我肘臂轻轻一推之力转化为雷霆万钧之势。难道他有四两拨千斤的‘扛杆之功’？也许遇上了别的高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天赐迅猛转身拉起摔倒的雪雁，向后门飞驰。

他们刚迈出二步，只听得一阵气喘声，那老太监忽地站在了他们面前。天赐猛然一惊，迅捷地足下使劲，伸手闪电般向老太监的左边扑击过去，随后拔腿向右边捷足先登，想来个“声东击西”之术，摆脱他的拦截。他拉着雪雁的手刚刚跨出一步，忽觉后背穴位有股刚柔相济之力突然袭击而来，急忙用左手掌反击，却落了个空，身子一个趄趔，和雪雁一起摔在三名小太监身上。幸好有三个垫底的，没有摔伤，有一个小太监却低声呻吟：“我的妈呀，折断了三根肋骨！”另两个小太监安然无恙，使出擒拿手法将他和雪雁牢牢捆绑住。他们的背心穴位已被老太监封点住，没有丝毫还击之力，只得束手就擒。他们的眼睛被蒙上黑布，口中塞上汗巾。老太监命令四个小太监将天赐和雪雁抬着，拐弯抹角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走进了一间屋子，将他们放在地下。只听得老太监说：“你们把两人松绑，再搬两张椅子来，我要好好款待他们。”只听得咔咔几声捆绑两人的绳索割断了，接着揭开了眼睛上的黑布，取出了塞在口中的汗巾。

天赐睁开眼睛将屋子巡视了一遍，一间不大的房间，没有什么家具摆设，一张八仙桌旁有四把椅子，桌子上摆放着炭炉、茶具。壁龛上安着两座黄铜烛台，点燃两支蜡烛放射出昏暗的烛光。老太监半躺在椅子里，面容清隽，双眼深陷，目光如炬。天赐凝神细看，惊喜地觉这老太监就是他要寻找的霹雳神沈公公。正要开口询问，老太监欠身谦恭道：“谷公子，久违了！实在抱歉，在这深宫内廷用这种方式将你们掳进屋内实属无奈。让你们受惊了。两位请坐。”

天赐抱拳作揖，还礼道：“沈公公别来无恙！在煤山凉亭下一别已经过去一十五年，岁月蹉跎，差点认不出来了。”老太监感叹道：“谷公子雄姿英，依然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儒雅公子。老朽却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子。这位少年是你的书童？俊美得像个少女，是你的陪房丫头吧？谷公子故然艳福不浅。两位轻功相当不错，在紫禁城里夜游了一遍，如入无人之境。”天赐思量老太监眼明嘴快，只得实话实说：“沈公公眼力不差，她是女扮男妆，色艺双馨，做我的书童兼保镖。沈公公如今武功日臻完美，炉火纯青，我们无法与你匹敌，只能甘拜下风。”

老太监沈鸿坤叹息道：“老了，不中用了。这几夜总是梦见谷公子神游紫禁城，但得相见时却一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估算着你这几天一定会光临紫禁城，所以派四位徒弟在御膳房附近守候你们。今夜总算把你们盼来了。这次你一定是为动太监暴动而来的。”天赐称赞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心心相印啊。十五年前你对我说，要在清宫长期潜伏下来，愿意作我的卧底，总有一天我们会联手，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的。如今张煌言将军和郑成功将军联合北伐，已经攻克镇江，马上要围攻南京。我们计划在鞑子的心脏起一场暴动，配合江南的反清复明战争，不图取胜，只为造点声势，逼迫顺治退回关外盛京去。”老太监沈鸿坤摩拳擦掌道：“这是一着险棋，弄不好全军覆没。据我得到的情报，这次满清江南惨败，顺治如坐针毡，他大有退回老家的打算。我们再在紫禁城他的后宫大内里给他当头棒喝，轰轰烈烈搞一场太监暴动，趁势将鞑子皇帝赶回老家去。”

天赐询问道：“沈公公，当初崇祯帝时的太监至今留下还有多少？能听你调遣愿意参加暴动的有多少人？”老太监沈鸿坤说：“崇祯帝在煤山上吊殉国后，宫里的太监都四处逃散了，留下的都是些没处投奔的苦命人，后来清宫招募太监又陆续回来了许多。如今顺治受内监吴良辅的扇惑，设立内十三衙门，委任使用亲信内监，以致宦官弄权，营私舞弊，党同伐异，与亡国的大明皇朝已无异。摄于吴良辅的淫威，许多原来忠于大明的太监都趋炎附势，投靠了吴良辅。仍然忠于大明朝的太监已经为数不多了。”

那个被折断三根肋骨的小太监小柱子说：“沈公公，我和小锁子、小栓子、小桂子都是您的贴心徒弟，哪怕赴汤蹈火，我们也跟着您老人家干。”小锁子、小栓子和小桂子异口同声道：“我们还联络了一大帮受吴良辅虐待欺凌的小太监，都愿意舍生取义跟你干。”老太监感喟道：“我知道宫内还有一大批忠贞不渝的大明遗老遗少，可是在宫内暴动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小柱子又受了重伤，家里还有一位瞎眼的老祖母靠你接济。小锁子、小栓子和小桂子家里都需要靠你们微薄的月例钱去供养。我怎么忍心让你们汪然送了性命又断了家里指望。”

天赐听后果断决定：“这次太监暴动，我想只是靠你们作内应，不让你们作无谓的牺牲。我另外调集人马，扮作太监潜入宫中动暴动。有了你们的配合，可以做到进得来，撤得去，战决闪电战，确保以最小的牺牲，取得最大的震慑作用。”老太监欣慰道：“谷公子果然是一名帅才，决策机动灵活，行动果断机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定能马到成功。”在老太监的带领下，他们察看了宫中地形，在哪个城门进来，从哪个城门撤出，兵马如何分工布防，装备什么武器，使用什么联络暗号，都作了详细实地考察部署。临别时，天赐留下三百两银子作招募太监志愿兵的军饷用，还特意给受伤的小柱子十两银子作治病用，并与老太监约定明天再来宫内外侦察。

天赐他们深居简出，白天睡觉，黑夜继续前往紫禁城及周围环境进行拉网式侦察，苦思冥想如何万无一失地阻止这次清宫太监暴动。三天过后，李建斌从宫里回家，听说天赐要组织清宫太监暴动，配合张煌言和郑成功围攻南京的长江战役，逼迫顺治退回辽东去，兴高采烈道：“我早就盼望这一天了。天赐，你要我做什么？”

天赐深谋远虑道：“我考虑再三，你还得长期潜伏在清宫内部，这次决不能暴露身份。我只需要你提供清宫内部详细的防卫地图，重点是后宫的卫戍部署。我们只要把后宫的门卫悄无声息地干掉，有效地阻隔宫廷卫戍部队一个时辰在后宫之外，就可以达到预期的战斗目标了。”建斌说：“后宫的防卫十分松懈，内宫禁卫只是例行的巡逻放哨，没有主子的召唤是不能随便进去的。我给你一张详细防卫地图，你们只要派武艺高强的小分队弟兄，趁夜深入睡时到后宫卫队住地用迷魂药将他们迷倒，再把值勤的巡逻队干掉，就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天赐笑逐颜开：“我原来日以继夜的策划如何确保小分队能进得去，战得胜，撤得安全，总是顾此失彼，不得要令。现在你给我解决了大问题，真是及时雨啊。”建斌说：“战场情况千变万化，随时都会有意想不到的突性事件生。最把握不定的是骁骑营都督索额图和太监总管吴良辅，他们一个掌握后宫禁卫大权，一个掌握整个紫禁城的卫戍部队调遣军令。我这里有一块通行令牌，遇到紧急情况可以用它来进出城门。另外，我这里还有后宫秘密通道的地图和暗门的钥匙，凡一遭遇围困，可以从这秘密通道撤走。”天赐看后询问道：“这不是我知道的那条秘密通道，是鞑子新建的？”建斌说：“是的。这是顺治小皇帝进北京皇城后，把汉人统统赶走，满清八旗新挖的一条专供卫戍部队进出的通道。从御花园假山地道可以直通西华门。”

天赐回忆说：“记得崇祯在煤山上吊殉国前，我曾劝他从秘密通道逃出京城，前往江南去，他却坚决拒绝了。当初如果我们坚持把他弄到南京去，就不会出现南明福王、鲁王、桂王这些短命的小朝廷了，也许能够像南宋那样开创可以与满清划江而治的南明新朝廷。”天娇叹息道：“俱往矣！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历史机遇往往是瞬间即逝，不可能重新来过的。”天赐感喟道：“你说得一点不错。崇祯帝的悲剧完全由他刚愎自用、孤芳自傲、猜忌心强的性格决定的。他虽然不近声色，尽心竭力治理朝政，但是却重用宦官，偏听偏信，用人不当，几次中了满清的反间计，错杀、罢免忠臣良将，坐失挽回败局的良机。在危机四伏时束手无策，他根本没有力挽狂澜、中兴大明的才干。”雪雁说：“现在少爷可以高枕无忧，放心地睡几个安稳觉。前几天他废寝忘食，苦思冥想，策划暴动方略。有时半夜里睡不着觉，要我同他一起前往紫禁城去实地探察，反复设计破敌对策，人也瘦削不少。”

建斌说：“今晚我为你和雪雁姑娘接风洗尘。春天随顺治帝去秋兰牧场狩猎，打了几只梅花鹿、獐子、狍子、野羊，还有秃鹰、雉鸡、野兔等各色野味，都是大补壮阳的珍禽异兽，今夜咱俩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天赐说：“好几天茶饭不香，你要是有麟凤龟龙那样珍藏稀有之物，我是得好好滋补滋补了。”建斌笑逐颜开，赞扬道：“你为抗清复明大业舍生忘死，就是一位‘麟凤龟龙’式的高尚人物。你为皇四子玄烨治好了天花，姑妈也在皇上跟前露了脸，得到皇上的丰厚偿赐。皇上看她没有子嗣，特地钦命把我过继给姑妈当儿子，还赐予我一个江宁织造的美差，等到吏部核准圣旨下来我们全家和姑妈就要启程去金陵履职了。”

天娇说：“这北京的大宅院原是谷家的祖居，现在物归原主交给你了。我们在北京住惯了，云瑶、云华都是在北京出生、长大，真有点舍不得走。”天赐：“江南织造是个肥差，宫廷的龙袍凤冠，绫罗绸缎，云锦绣品都在那里织造成，将来你们一定家致富成为江南屈一指的豪门巨富。这样也好，哪天我们在苏州遭遇变故住不下去了，就到北京来再创新业。你们走后仍然叫老管家看守房子。”

天娇在小花厅上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还请了小戏班唱戏。小花厅大梁上悬挂荷花珐琅彩灯和各色宫灯，点燃着的彩烛照耀得灯火辉煌。酒席两旁的几上摆设有名贵山水盆景，紫檀木雕花案几上御赐的青花瓷瓶里插有新鲜的珍奇花卉。香炉里焚着御赐的兰麝宫香，袅袅香雾弥漫厅堂，沁人心脾，温馨甜美，令人陶醉。一排雕龙画凤洋漆描金屏风上点缀着玉树临风的美人玉照图画，小茶几上放着西洋茶盘，里面是精美官窑茶具、漱口茶杯、洗漱罗巾。厨师将一盘盘山珍野味端上桌来，色香味俱佳，俩人食欲大开，还有两名如花似玉的丫头彩珍、彩霞斟酒侍候，更是赏心悦目，既大饱口福又饱餐美色。

酒至半酣，建斌说：“美酒佳肴，美女陪酒不能没有酒令。我们击鼓传花，雪雁和彩珍、彩霞都算上，花传到谁手上或作诗或唱曲或说笑话，否则罚酒三杯。”众人都随声叫好，由建斌的贴身保镖小李子充当击彭手，咚咚的鼓点时而如急风暴雨，而而如绵绵春雨，最后落在雪雁的手上，雪雁说：“我不会说笑话，唱个昆曲段子吧。”小戏班子琴师奏乐，她唱了一曲《西厢记·调笑令》。

唱毕众人拍手叫好，小李子又将鼓点敲打得振聋聩，转了一圈，花儿又落到雪雁手里。众人要她再来一段《西厢记》，雪雁推辞说：“我只学了一段，还不如舞一段鸳鸯剑为两位少爷祝酒助兴吧。”雪雁取出双剑舞将起来，娴熟的剑术，潇洒的舞姿，看得众人眼花缭乱，赏心悦目，无不赞美她才貌双全，色艺俱佳。天赐心里乐不可支，甜滋滋的，建斌看得如痴如醉。

小李子又敲起了鼓点，慢腾腾地转了几圈，最后花落彩霞之手。彩霞羞羞答答地讲了个笑话：“传说有个西洋皇帝，绫罗绸缎、呢绒皮革的名贵衣服穿戴厌烦了，要裁缝给他设计一套世上最华丽的服装。裁缝冥思苦想终于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半月后皇帝急不可待地穿上了他的新衣，在众侍卫前呼后拥下在宫廷里兴高采烈地巡游展示。那些嫔妃宫女侍从们无不笑他赤裸裸的身子上什么也没穿。”说完她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建斌说：“彩霞的笑话不怎么样，西方都崇尚裸体美，希腊神庙里全是赤裸裸的美男、美女塑像。罚酒。”彩霞只得认罚，喝了三杯酒，满脸彤红的，显得越加俊美了，酒宴一直欢娱到二更才散。

建斌趁着席散无人寻找彩霞。走至后厢房，只见彩霞独自在房内收拾茶具，他便搂抱着她亲嘴。那彩霞挣脱不了，又不好叫唤，只得依了他，任凭他腾挪摆弄。

月光如水，正当俩人难舍难分时，只见有一个黑影闪进，默不作声地将建斌按住。建斌吓得魂不附体！那位不之客扑哧笑出声来：“建斌你干的好事，不怕天娇撞见！”建斌见是天赐，央求道：“好兄弟，千万不要告诉天娇！你想干什么我都依你。”天赐宽慰俩人道：“你们尽管放心，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建斌心知肚明，嬉笑道：“既然咱是兄弟，应该有福同享。今夜我就好好地酬谢你。”也不知他们在厢房里如何有福同享的，黑涔涔地未见得真切，此种风花雪月之事，也不便杜撰描绘。

金磊说：“天赐为抗清复明可以舍己为公，但是在风花雪月场中也是一位风流倜傥的人物。真是一位稀世的‘麟凤龟龙’式的侠士，令人仰慕。”邢姬调侃说：“我看天赐虽然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才干，可是却生不逢时。中国有句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天赐干什么总是功亏一篑。但是他可以像海龟一样长命百岁。”谷宗义自嘲说：“性格决定命运，郑成功致命的性格缺陷，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胜败。我的性格是宁折不弯，所以我要为抗清复明大业奋斗到底。我也珍爱生命，也会享受生活。我不是个苦行僧，我要做个欢乐英雄。”三人继续时空倒流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