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采恩没有回答她,只是怜爱拍了拍简韶的手,喃喃自语:“好了,一切都该结束了,放心吧简韶,我会帮你的——”
电光石火间,她“嗖”地撩开裙子,大腿外侧插着一柄银光闪闪的锐刀。 林采恩一把抽出刀,带着亡命徒独有的疯狂,下手又快又狠,猛地向简韶的肚子刺去——
“结束吧!”
强大的求生本能使简韶狼狈地向一旁扑去,她的肚子避开了林采恩的袭击,腰侧的衣服却被划开。林采恩反手又是一刀,两人扭打了起来。
简韶护着肚子,虚弱地靠着喷泉环座,勉强地喘息着。腹部生起一股强烈的疼痛,还有下肢。
她垂下头,看到黏稠的血液顺着她大腿上的的伤口缓缓淌下,滴在棕色的地毯上,如鲜红的腊梅吮血盛开。
林采恩神色冷漠、狠戾,举着刀再度冲来。
简韶已退无可退,闪避不及,一个踉跄。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失去平衡,重重坠入深邃的池塘。
冰冷的水流铺天盖地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刺骨、彻寒。
衣服瞬间被冷水浸透,变得沉重。简韶看到金属的喷泉柱、一哄而散的鱼尾,看到自己墨黑的丝,在水下如幽曲的海藻。
她还看到黑色之下有猩红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渗出来。
水下会加伤口的失血。生命的体量变得稀薄、微弱,一点点随着失血而流失。
清凌凌的湖面,细碎的光斑全都渗在晃动的水流中,摇摇曳曳,波光潋滟。
地面上的一切,在这种水涔涔里,也变成奇形怪状的模样。拱形的穹顶,扭动成四方形。假山假树,交错成杂乱的色区。林采恩的身影只有白裙子,膨胀又缩小。
伴随着涌入口鼻的冷水,熟悉的世界是另一个世界。
简韶以高向湖底坠落。
一切景象都是虚幻的海市蜃楼,包括那些她并不能完全听懂的话语。
杂沓、无序、混茫、昏暗。
像她的生活一样,总让她困惑、不安、迷乱。在做什么呢?有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不做又要干什么呢?
水下的世界里,她清晰地看到水面之上,她的身影反复地上演着。
躲避着棍棒的她,在六一儿童节开心地弹钢琴的她,第一次上初中,被新生动员会上“狼性备战”言吓坏的她,逐渐变的听话的她,越来越安静的她……
最后画面停在了食堂,她看到自己裹着笨重到动不了脖子的棉衣,独自坐在冷冰冰的铁桌,在枯燥的六点档新闻里,咀嚼着味同嚼蜡的水煮菜。
铃声响了,铃声没有响。地铁来了,地铁没有来。上课了,下班了,人群哄散了,月亮爬上来。每一个瞬间都能杀死她,一次又一次。
探索世界的人总能得到千奇百怪的乐趣,承受世界的人只不过是一道反复裂开的伤疤。
只有温柔的水波一如既往地抚过她。她忽而出奇地感到平静,因为她其实永远地坠在水下,窥视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
意识失去之前,她看到遥遥的湖面之上,出现了隋恕的脸。她曾经努力地伸手,想要跨过那冰冷的水面,去够月亮。
是谁曾唱过歌?“不可以沉下去,总可以迷下去。人何苦要过份珍惜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