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悲剧的是,这样的迫不及待所导致的後果是,庄景玉几乎,一头撞进了黎唯哲的胸口。
虽然,“几乎”,那意思自然就是没有了。可是接下来的情节发展,却让庄景玉觉得,他还不如……干脆一头撞死在黎唯哲的胸口来得更好呢……
因为就在他差一点儿便要一头撞上去的时候,黎唯哲立马抬起右臂,肉眼几乎看不出使了力气,轻松容易仿佛拈小猫那般,就这样轻飘飘地提住了他整个人,然後将他……
最奇怪最诡异最窘迫的部分就是在这里!
黎唯哲竟然没有按他所想的,一把将他扔开甚至甩开,而是……而是……直接将他……
搂进了怀里!!!
说是目瞪口呆或者不敢置信,都已经很难准确描述出,庄景玉在那一瞬间的震惊心情。当脑子里的迷糊晕眩终於缓和过去,当虚浮不稳的脚步也渐渐打直站定,当黎唯哲沈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明明砰然跃动在他的血肉胸腔,但却无比清晰地,敲响传达进自己的耳畔心房……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某一个刹那,纠结成了一团糟糕的乱麻。庄景玉半耷拉著脑袋,模模糊糊地听见,黎唯哲现在,似乎是正在和他身边那名小服务生交代嘱咐著什麽。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颐指气使不容抗拒,优雅迷人的冷峻中,隐隐透出一抹,高高在上的疏离淡漠。
一种天生的强势;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车子很快便从两人面前消失了。黎唯哲搂著庄景玉往後转了个圈儿,抬手捏捏他圆润小巧手感极好的粉白耳垂,然後凑近他发顶轻轻笑了笑,眼睛里似乎有那麽一点……宠溺包容的味道?
“走吧,我带你进点儿食去。”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难听得足以打破一切虚妄幻觉。
……进、进食!?
庄景玉听完愣了愣,随即不禁咬牙一赧,红透了整张脸。从後耳根,到下巴尖。
──气的。
进、进食……老天,难道黎唯哲,居然还真把自己给当成小猫咪了吗!?当成宠物了吗!?当成玩物了吗!?
想到这里庄景玉一时生气不过,拼命地扭身想要挣脱,但是……结果哪怕只是用膝盖想想,也估计是和事实差不了多远的。
现在的黎唯哲看起来仍然像是,完全没有用力气那样,只随意地斜过一只手臂,轻轻松搭在庄景玉的肩膀。於旁人看来,整段路只是他单纯地搂著庄景玉在走,然而只有庄景玉本人最清楚,黎唯哲根本就是在拽著他,硬生生将他往後退方向迈出的脚步逼迫扭转成相反方向──往前走!
庄景玉很郁闷,很气苦,也很……无可奈何。
其实他并不比黎唯哲矮多少的。就算说多点儿,也就将将,不过大半个头的样子。可是现在……看看现在……当黎唯哲一臂环住自己肩膀,看似没有使多少力气,然而却已经足够将他牢牢禁锢在臂弯里的时候……庄景玉想自己虽然没有撞死,可是他此刻真的宁愿自己,还不如刚刚就真的一头撞死!
庄景玉自然是不会知道,自己现在正被迫跟著黎唯哲大步走进的这一家餐厅,究竟是一家什麽餐厅。唔……不过,西餐厅──这是他绝对可以肯定的。
华丽优雅的装潢设计,高贵迷人的情调氛围,以及空气里,那一阵阵舒缓空灵安静流淌的唯美钢琴声……当然,也不排除庄景玉偶尔用余光瞟见的,那些刀刀叉叉肉排沙拉的组合搭配──这一切的一切,都无疑宣告了,这一家餐厅的属性,
而且,看样子,它应该还是一家,位於顶尖的豪华西餐厅。
餐厅很大。左拐右拐最後还上了个楼,黎唯哲总算是带著庄景玉,来到了他早就选定好的老位置。
左手临窗,商业区车水马龙,人山人海,高楼栉比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右手边几米开外的一个小台阶上,则是极尽奢华地摆放了一架全身奶白色,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三角架钢琴;而在钢琴的斜後方,则是从天花板的房梁处,由上而下地悬挂了一副巨大的流水帘幕,其间光影参差,霓虹闪烁,瑰丽斑驳有如油彩,潺潺水声动人心神。
静谧,幽美,高雅──这的确是一个,充满了风情意蕴的风水宝地。
庄景玉被眼前的漂亮场景给震慑得失神了好几秒,心里忍不住纳闷:黎唯哲看起来根本不是什麽都市精英类型的绅士人物啊?就算撑死了也最多不过一个运动系别的大老爷们儿而已,没想到……居然还这麽有情调!?
但却又丝毫不显得违和。
已经迈入成熟,犹如绅士贵族一般的温文尔雅,高贵气度,和仍旧停留在“男生”阶段,唯独少年才有资本拥有释放的轻狂放纵,飞扬跋扈──这二者,在黎唯哲的身上得到了完美天成的交流并汇,江山一统,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奇怪。
他好像就是拥有这样一种,可爱,却又从来让人爱不起来,可恨,却又始终让人狠不下心的,恶魔能力。爱他太没有安全感,因为说到底,他毕竟也还只是一个,不懂真情与责任,而只知挥霍与玩弄的,远远没有成长成熟的大男生;但是恨他,又实在太强人所难,因为他确实──哪怕只是在表面上──也已经拥有了一份,只有成熟男人才有资本随意挥洒,自如收放的,体贴优雅,风流气韵。
别人都是“表里不一”,黎唯哲却是连个“表”都不一。前者已经很难想象,而後者像黎唯哲这样,庄景玉简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可是他又不能否认黎唯哲的确将那两种气质融合得浑然天成……
一路抗拒著却又被迫承认著。庄景玉站在黎唯哲的身後,多多少少,感到有一点别扭。
移开原本一直搂住庄景玉肩膀不放的右手臂,黎唯哲继续坏心不改地向下滑移到庄景玉的腰椎处,在那上面万分暧昧地轻轻一拍,凑近对方耳边低声笑笑说:“喂,你怎麽又发上愣了?还不去坐,难道是等著我给你拉开椅子吗?”
就算再怎麽没见过世面,庄景玉也知道,为对方拉开椅子这种行为举动,一般都是绅士对女士所做的。
庄景玉绝不认同黎唯哲是绅士,更不想让黎唯哲把自己当成女士,当然他最不想的,还是再在黎唯哲的面前丢人丢脸丢面子!
……将所有利弊关系分析权衡了遍的庄景玉,赶紧一个箭步蹿上前,飞快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整个过程流畅连贯,一气呵成,和他说话时的吞吞吐吐急死个人完全不同,却反倒是和他刚刚那一副,被惊吓到一溜烟儿从车厢里钻出来的迅疾样子,有得一拼。
黎唯哲不禁看得莞尔一笑。小猫爪子嚓嚓挠过心间的酥麻瘙痒,又一次突兀地,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嘴角噙著笑意,黎唯哲慢慢地走上前拉开椅子坐下。屈腿,弯腰,落座──全部动作里,充满了一种随心所欲的从容不迫,优雅贵气。而当他微微往前倾过身子,双手十指交叉,随意搭放上桌子的时候,浑身上下那一股极具压倒性的气势气场,瞬间便朝著对面的庄景玉笔直伸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