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珠给大家沏来了茶,便说开了:“我阿爸靠杂耍卖药谋生,经常路过何家村路边的一户人家借宿,讨点水喝,这户住着一个孤老婆子,一来二去就搅熟了。”
“这孤老婆子有些薄田薄土,只够她一人种来吃,还有一栋三间房的平房,两间是瓦盖着的,一间是草盖着的,有一块破屋倒了的地基,这些就是何老婆子家全部财产。”
“每年到了农忙收割下种的时候,她就犯愁,无人帮她,阿妈见她可怜,每到农忙都主动前去帮她,从没要她工钱,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
“后来竟鬼使神差认了她作了干妈,其实她有儿有女,经常偷偷的联系,只是她不露声色。”
“阿爸只会杂耍卖药,对于怎么赚取银子一窍不通,小妈的一生中都为银子而忙碌着,小妈虽然精明,但她需要帮手,古人云,一个好汉三个帮,一堵篱笆三个桩,何老婆子骗取了阿爸和小妈对她的同情,把何老婆子当成亲人。”
“有一天阿妈带着我和弟弟妹妹跟着阿爸来到何家村,何老婆子家已经大变样,平房变成了三层楼的楼房。”
“我们到何家村的第二天,大家都各忙各的事,阿妈见何老婆子在小妈的房里翻箱倒笼的找着什么,只见她找出一张字条,这时在家干活的王奶奶突然走进房去,何老婆子慌忙把字条往衣袖里一塞,若无其事地往门外走去。”
“王奶奶见何老婆子藏在衣袖里的字条滑落在地,她不露声色的捡起来,也没细看,顺手把字条夹在医书里。”
“我妈第二天就回山脚下的茅草屋里去了,后来一直没去过何家村,就把这事给忘了。”
“解放前,何老婆子见小妈有胜青天撑腰,何老婆子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她享尽了阿爸和小妈的福死了。”
“解放后,何老婆子的土匪女婿是个很会见风转舵,识时务者的人,他把解放军带到了他的土匪窝里,一举歼灭了他的土匪兄弟立了大功。”
“他带着他的妻儿弟媳儿女回到了何家村,摇身一变,成了何家村的土改干部,参与土改,他先霸占了我家的房子,然后他拿出何老婆子写的颠倒黑白污蔑阿爸和小妈霸占他家财产的遗嘱。”
“爸爸和小妈被莫明其妙的打成恶霸地主,没收全部财产,房产无条件的归还何老婆子的家人。”
“小妈这才想起她跟何老婆子签订的建屋加楼合同,但怎么也找不到,只好哑巴吃黄莲有口难言,只得住进一间堆柴的房里。”
“可何老婆子的家人仍不肯罢休,他们要赶尽杀绝,召集土改干部,说要镇压恶霸地主,矛头指向阿爸和小妈。”
“多亏王桂香的丈夫何传代通风报信,阿爸把你的妻子女儿抱上马送出很远,叫她们逃命去,他又返回,跟王奶奶告别,王奶奶说出了字条夹在书里的事,但为时已晚。”
“阿爸找到字条,带着小妈逃到了阿妈住的地方躲了起来,听阿爸和小妈说,要是不逃走,第二天就成了冤死鬼。”
“阿爸和小妈再没有离开过那里,我偶尔去探望他们,带些吃的给他们。”
“她总是拉着我的手流着泪说,我们家这么多孩子到头来只剩下你一个能来看我们。”
何玉珠看着何郑珠不停地擦拭着眼泪:“郑珠,如果阿爸阿妈小妈他们还活着,能看到你们,他们该有多高兴,可惜他们早已不在人世了。”
“等到我再去家里时,只有阿妈在,不见阿爸和小妈,问他们去了哪里,阿妈也不回答,她只是牵着我的手,往柴门外走去。”
“指着水潭平静地说,你阿爸和你小妈他们一起跳进了水潭里了,阿妈说,她也想跟着他们跳进水潭里,只是想着要把书里夹着的建屋加楼合同交给我,一直在等我来。”
“阿妈告诉我,小妈走之前跟她说,苦儿姐,我和你好歹姐妹一场,我和何大哥可能要先走一步了,何大哥能治好别人的病,可他治不好他自己的病,这些日子他病得很痛苦,生不如死,等我和何大哥走了,你就跟玉珠去过日子吧。”
“阿克妈以为小妈只是说说而已,不想第二天的清早,小妈把阿爸搀到水潭边,我妈醒来,不见了阿爸和小妈,就追出柴门,眼睁睁的见小妈牵着阿爸的手往水潭跳了下去。”
“等阿妈追到水潭边,水潭己跟往常一样平静,泉水从上而下的潺潺声仍有节奏地悠悠的流进水潭。”
“阿爸和小妈都不在了,想接阿妈跟我们同住,当我和丈夫去接阿妈时,却不见了她了。”
“园内杂草丛生,无比的荒凉,草屋破败不堪,满屋尘埃,只见桌上一张字条,弯弯斜斜写着“我已跟你阿爸和小妈去了”,阿妈有每过一天撕掉一张日历的习惯,日历停留在我上次离开她的那一天。”
潺潺山泉水,
滴滴进水潭。
看似清又静,
它却最无情。
玉珠说到这里已潸然泪下,悲痛万分:“我本可以那日接阿妈去,但我犹豫不决,那些年正是过苦日子的时候,家里的人都饿着,哪有闲粮,现在后悔也已是无用了。”
何玉珠又接着说:“阿爸和小妈逃到阿妈那里,阿妈有去何家村打听风声,也去探望了王奶奶。”
“何传代说的没错,第二天枪决恶霸地主被取消,阿爸和小妈成了恶霸逃亡地主,四处贴告示要捉拿。”
“王奶奶在爸爸和小妈离开后不久,她去挖了何老婆子的坟,最后她死在乱山上。”
“小妈是个心地善良难得的好人,她对弱势人群有同情又有爱,她开的医馆没钱人来看病抓药分文不取,她建的学堂没钱人的孩子来念书,她分文不收学费,倒贴书本纸墨,她聪明能干一生,却偏偏被同情心所害。”
郑玉珠送何郑珠一行人离开时,有些不甘心的说:“我家在何家村有那么大的房子,可你和胜老师还要租房住,真是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