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不满地瞥了高氏一眼,招呼梨花道:“我说秦梨花,你跟个鹅撵什么趟子啊?它啄你一口还能怎么了?大惊小怪的,赶紧停下来!”
“你试试!”梨花躲开了那鹅又跳上石桌,可那鹅还是伸长了脖子到石桌上啄梨花。
曹氏忍着好笑,冲梨花喝道:“给一只鹅就吓住了?上回压死鸡那劲儿上哪儿去了?真是的!在那石桌上跳什么跳啊?跳塌了摔死了我可不赔的!别带着那鹅跑了,让肖嫂子抓了给我娘送回去!”
高氏接了话,又扬起她那大嗓门说道:“是啊,赶紧给我逮回来吧,肖嫂子!别叫我那鹅老啄了那不干不净的玩意儿了,回头脏了我的鹅可怎么办啊?”
“你这太老婆又骂谁呢?”黄莺在旁边质问道。
高氏冷冷地说:“鹅啄谁,我就骂谁呗!”话音刚落,她耳边忽然传来梨花一声大叫:“我跟你这死鹅拼了,死啄我不放!”紧接着,她看见自己的大白鹅被摔上了天,碰了屋檐下的梁柱上,又被反弹到了地上,刚好撞在了轧刀刀锋上,歪了脖子,死了!
☆、又该吃鹅肉咯
原来刚才东三婶正在院子里用轧刀轧猪草,看见高氏挑着一担子东西进来,知道有热闹看了,急忙去伙房找段七姑她们,这才忘记了把轧刀柄合回去。
“哎呀!”高氏心如刀绞地拍腿嚷道,“我的鹅!我养了三个月多的鹅呢!都有五斤多了嘞!哎哟喂,我的鹅呀!”
梨花也傻眼了,她真不是故意的,刚才就是被啄急了,抓了鹅脖子想扔一边去。没想到,劲儿用大了,把中考扔铅球的劲儿都使上了。她捧着无辜到极点的笑脸,问旁边的红菱:“是……是我杀了它?”
“哈哈哈……”红菱那几个妇人压抑着喉咙偷笑了起来。曹氏气得嘴都歪了,指着梨花喊道:“秦梨花,这回你还说不是故意的?它就是一只鹅,犯得着使那么大的劲儿甩吗?上回想吃鸡,这回还想吃鹅了?下回你是不是该提着砍刀上猪圈里杀猪了?”
“哈哈哈……”旁边妇人们又一阵掩嘴好笑。
“那能怪我吗?”梨花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说道,“我哪儿知道轧刀放那儿的呀?我要真那么会算计,早打斯洛克去了,一准场场都是单干过百呢!”
“你这死丫头!”高氏冲过来指着她说道,“你赔我鹅!你赔我鹅!”
“哎,大娘,讲讲道理行不?”梨花盘腿坐在石桌上,一脸清风拂面的笑容说道,“我,只是正当防卫而已,谁叫它逮着我啄呀?再说了,你刚才不是把话说得那么漂亮吗?这些东西都是你拿来答谢庄上人的,横竖都要杀来吃了的,早死晚死,不是一样死?”
“你……”高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秦梨花,我可还没说要收那些东西呢!你就这么着急忙慌地要杀鹅吃,不是你赔,谁赔?”曹氏瞪着梨花喝道。
“哦,我是明白了,这些东西就拿来走走过场的,是吧?行,我杀了鹅,我赔就是了,横竖只当是我花银子请大家吃顿鹅肉罢了。不过,麻烦管家娘你提前招呼一声,昨天是你妹子来闹,今天是你娘来闹,明天又该轮到你娘家哪位主子来闹了?今天带了鹅来啄人,明天是不是该牵狗来咬人了?后天是不是该拿刀拿枪直接来杀了?那这庄上可热闹透了,过不十天半个月,一准给老爷拆了,门上改挂曹府的牌子了!”
曹氏正想反驳,马六在背后喝了她一声道:“那鹅我来赔,送你娘回去!还想怎么闹?”
高氏见马六训起曹氏了,转身冲马六嚷嚷:“你吼什么吼?当了大管事了不得了啊?没我们家梅枝帮衬着,你这管事能做得安稳吗?现下还吼起丈母娘来了?想当初你家是个什么样儿,除了四面漏风的墙就没别的了……”“娘!”曹氏忙招呼肖嫂子担起那两筐东西,使劲地扯着高氏出了院门。高氏临出门还骂了一句:“马六啊,你再得意,也别忘了你爹是谁出钱敛葬的!”
马六听了这句话,脸色霎时全黑了,一言不发地往自己屋子走去。等他走后,几个妇人拍起手掌大笑了起来。龚氏冲梨花乐道:“你可真是个福星呀!你来了之后,这半个月我们开了几次荤了!昨天是吃鱼,今天又吃鹅,哎哟喂,真怕把我们自己嘴给吃刁了!”
段七姑捡起那鹅跑过来拍了拍说道:“梨花,今天你功劳最大,这鹅毛我替你治了晒干,留冬天缝个棉袄什么的,暖和着呢!”
☆、劝说红菱
梨花指着东三婶笑道:“我的功劳不算最大,得谢三婶呢!没她那轧刀敞着,鹅也不会掉下就死,我们上哪儿吃鹅肉去?鹅毛留给她好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东三婶推辞了一句道,“要不,我们一人一半儿?”
“全给你好了,一半儿才多少呢!”
“那就谢谢你了!”东三婶向来喜欢占小便宜,见梨花这么豪爽,也不推辞了。
妇人们正围着那鹅欢笑不已时,海堂,满庭和梁柏跑了回来。一进门海堂就奇怪地看着她们问道:“不是说我娘来了吗?”龚氏笑道:“海堂哥,你来晚了,高三姑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海堂往红菱脸上瞟了一眼问道,“她没闹什么事吧?”红菱很快挪开了目光,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海堂立刻意识到准是有事发生,便往后院去了。
梁柏的目光忽然落到了段七姑手里那只鹅上,笑问道:“晌午这是要吃鹅呢?哎哟,伙食开得越发好了,谁舍出来的?莫不是高三姑吧?她不像那大方的人。”
段七姑笑道:“这得谢谢梨花和三婶,没她俩,这鹅也只能看不能吃的。这儿没什么事儿了,你们回去干活儿吧,省得别人说道。”
满庭看了梨花一眼,可梨花却很快躲开了他的目光,笑嘻嘻地溜下石桌跟段七姑她们杀鹅去了。满庭没说什么,叫上梁柏回地里去了。
再说海堂到了后院,进了自己屋子,眼前一切真是乱得够糟心的。他立刻明白了过来,气得没话说了。红菱随后也走了进来,口气淡淡地说道:“你先去地里干活吧,这儿我来收拾。”
海堂转身看着她问道:“我娘准骂了你好些难听的话吧?”
“提那些做什么呢?不骂也骂了。”红菱蹲下弯腰捡起了地上几个脂粉盒子说,“你赶紧回地里去吧,省得别人说你偷懒。”
“真是对不住了,红菱。”海堂满怀歉意地说道。
“你没对不住我的地方,你对我……已经够好了。”红菱勉强漏出一丝笑容说道。
海堂一边帮着红菱把被褥拾捡起来一边说道:“你再委屈几天,我和满庭已经商量过了,等春祭那天就带你们回家认亲去。”
“春祭?”
“村里一年四季都有祭山神的规矩,每到这一天,全村老小都要去祭拜紫鹊山神,答谢它年年岁岁的保佑。”红菱黯然地垂下目光说道:“有必要吗?你家里人根本不会认我的。为着我这么一个人,闹得你们母子翻脸,倒是我罪过大了。倒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