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秀很震惊,很震撼。
尉迟敬德迎着她错愕的目光,缓缓道:“你曾经叮嘱我,让我仔细准备三媒六聘。原打算登门正式提亲之时献上这一份薄礼,但是,考虑到你我已无缘结成夫妻,这份薄礼且当我为你准备的践行之礼。”
“静州远不如益州,更不如长安,你一介女子,身旁多留一点财物也算是有依靠。”
裴承秀不可思议地看着尉迟敬德,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往事。
与他订下婚约之时,她曾经口无遮拦要求他好好准备聘礼,否则,万一被父亲大人嫌弃礼薄,她说悔婚也就悔婚。
一句戏言,没料到,竟一语成谶。
裴承秀心里沉甸甸的,胸口被难受的情绪堵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眶蓦地泛红:“我不过随口一说,你怎么可以当真。”
尉迟敬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半晌,声音低沉嘶哑:“秀秀,我知道你是戏言,但是,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怠慢。”
“秀秀”,如此亲昵的称呼,早就不再被他一个人独占。她很难过,也很自责,眼眸里晶莹的泪光一点一点地漫上来:“敬德,我对不起你。”
刹那,她的眼泪扑簌而下,把锦盒还给他,他不肯接,她偏要还,拉拉扯扯数次,她与锦盒一起被他紧紧地揽入怀中。
她呆住。
他低下头,挨着她的侧脸。
“秀秀,收下吧。”他呢喃她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她,“我只认你为我的妻子,除了你,我不会再娶。”
她愣了很久很久,猛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失声痛哭,一番倾诉支离破碎:“不要说这种话,我很过意不去了……答应我,回到长安之后,一定要娶一位各方面都胜过我的贤良女子为妻。”
他没有做出承诺,也不可能做出承诺,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他舍不得放开她,舍不得让她离去,可是,再多的舍不得,到了今时今日,也只能舍得。
她不爱他。这一个理由就足以使他斩断对她的种种痴缠。
然而,人心都是肉长的。
他不是生来就一副铁石心肠,他有血有肉,他也付出过最真诚的感情,临到最后,他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妻子,独自承受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剪不断理更乱的痛苦。这一种痛苦,他不可说,只可淡忘。
是不是随着时光流逝,总有一日,他能够淡忘掉这种痛苦,她也淡忘了他,仿佛,她和他从未相遇,从未相识?
忍不住一腔苦楚,尉迟敬德问:“裴承秀,我能再吻你一回么?”
称谓的改变使得裴承秀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泪眼朦胧地亦是很惊讶地看着尉迟敬德。拒绝,太伤害男人的自尊;不拒绝,又对不住李淳风。
“裴承秀,你我再比试一次剑术。若我赢,你由我处置。”
裴承秀还来不及说“不”,尉迟敬德已准备拔剑,她不敢应战,慌慌张张地挣脱开他的怀抱,向后退,她的身后是亭柱,退无可退之时听见尉迟敬德很惊讶的道,“李淳风?”
裴承秀惊慌地回眸,在她全然放松警惕的一瞬间,瘦尖的下巴被尉迟敬德突然地握住。视野里一阵回转,明亮清澈的杏眸就对上了一双流露出复杂深意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