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四万两千伍佰元,本来那些钱我妈是要放弃的,她没能在外公身边尽孝,可是,“这钱是你外公留给你的,是留给你上大学的,咱得拿着!”我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通红,只是没有流下眼泪。
刚才的争执声我是听到了的,那是决绝的分别。分了那些钱,那些外公留给他们唯一的遗产后,就要分道扬镳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就是这样,本来就淡漠了的亲情,此时更像是累赘,越早摆脱越好。
那些人刚才合计着瓜分的不仅仅是一座小院,那更是我的血肉。我八年的过往,我的快乐与悲伤,我的一点一滴,早就渗透进了院子里的每一寸。
可是再过不久,它就要随着推土机的轰鸣声土崩瓦解,灰飞烟灭了。
我站在院子外面,看着院子里那一小方天空,还是那么蓝,就像外公给我洗澡时,我抬头看见的那样,就像张诺第一次闯进院子时的那样。
那里,将来会耸立着什么?商业建筑,高高的住宅区,总之都是被一小块一小块的隔绝着,遮天蔽日,再也看不见悠悠余晖,凄凄晚霞。
这么想着,眼睛忽然被那种情绪涨满,疼!胸口跟着一起憋着,疼得无法呼吸。
“小骞!是小骞吗?”我循着那熟悉的声音回头,逼回了即将出眶的眼泪。模糊中,居然是多福。
他又长高了,比以前更瘦了,但是结实了,隐隐的已经蕴含着一个男人的力量了。
他高兴的一把揽住我的肩膀:“你怎么回来了!是为了那房子的事吧!”说着,他的语气也黯淡了下来:“这些老门口的人们一旦散了,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那天晚上,我们又聚在了一起,张承没来,他现在还在北京,过两天才会回来。
郦瑞看见我的时候,眼睛又眯成了好看的月牙,她说:“小骞!还好吗?”我点了点头。你也好吧,和,我顿了一下,接着写道:和诺哥都好吧!
郦瑞有一丝的闪神,最后她点点头,挺好的。
那晚又是喝的昏天黑地,看着那一张张被酒气晕染的微红脸颊,我心里有一丝丝微微的苦涩:今日一别,后会还是否有期。
张诺那天心情不太好,不知道是因为即将离别,还是因为依然和我较着劲。我记得郦瑞劝他少喝些时,他一把推开了郦瑞,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带女人来就是麻烦。我知道,他那时已经有些醉了。
郦瑞眼睛有些发红,回头看了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天有些晚了,她就先回去了。说这些的时候,她还一直笑着。
多福把手里的酒杯握的死紧,最后轻轻放松,一饮而尽:“我去送你!“说着,他拿起外套就要和郦瑞一起出去。
“不了,你们喝着吧,我……”“天太晚了,一个女孩子回去危险!”没等郦瑞说完,多福就要带着她出门。
郦瑞回头看了眼张诺,看见他冲自己摆手,沉默了一会儿,她点点头,和多福一起出了门。
张诺这时勾住了我的肩膀,说“喝!”然后“嘭”的一声,碰上我的杯子,一仰脖,全都灌了进去。
我想他那时真的是醉了,不然他不会勾住我的肩膀,不然,他不会放心郦瑞一个人回家,一定是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