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来覆去地玩弄研究它,弄清了它的构造,却并没有自己动手做一只的打算。将小货车放在倾斜向下的庙檐上,他松开手,小轮子灵巧地转了起来,那车溜溜地滑下去,啪嗒落在下头的竹叶堆里。
他抬抬手,把它召回来,放在庙檐顶端,又继续滑下去。
来来回回玩了老久,他托着腮斜靠在庙顶,继续思考着一个他思考了几月的问题——这造型古怪的东西,有轮子,倒是像车的,后面拖了一个敞开的盒子,倒的确可以坐上许多人,只是没有马拉着,要怎么在平地上走呢。大河这瓜娃子,是忘了编两只马给他。
他靠在那里发呆。有一只毛茸茸的小黑兔便从庙后的大石头后面探出了头。小兔子全身乌黑,只有屁股顶上有团白。顶着小白屁股,它拱着鼻子一点一点地蹭过来,咬咬地上的碎草,又咬咬竹子的落叶,随即吐掉。
等山神注意到的时候,它已经在啃小竹车的木头轮子了。
山神惊叫了一声,连忙挥手将落在地上的小竹车召回来。然而小兔子——自然是看不到他——眼见着奇怪的小玩意儿嗖地飞走了,吓了一跳!几蹦窜回大石头后,过了一会儿偷偷地又探出头,却见那小竹车在山神庙顶上。
觉得新鲜,它几蹦几跳又窜上了低矮的山神庙,继续拱着鼻子歪着头,拿门牙去磨那木头轮子。
山神捉着车头要将那小车拎起来,结果这次它死咬着不放,整只身体都被吊上半空,乱七八糟地扭动,四只小爪子在空气里刨来刨去,眼见着咬不住了要往下摔。
山神哧地笑了一声,化出身形来,将小兔子连同车一起接进怀里。
他翠绿的袍子带着暖意,与山林相通的气息并没有引起小兔子任何惊吓与不适。十分习惯地趴在他臂弯里,小兔子继续紧咬着车轮不放。
山神又扯了两下没扯动,于是便抬手化出一颗塑料小袋包装的糖果,十分唏嘘与舍不得地撕了袋口,他将它摊在手心去逗那小兔子。
结果小兔子偏头凑着糖果动了动鼻子,丝毫不为所动地继续啃轮子去了。
“哎……”山神没辙了。
他将糖放回自己嘴里,一边含着一边苦笑着看着小兔子一点一点地将一只小木头轮子啃成了碎渣,又蹭着鼻子去啃另一只。
“哎……”山神含着糖,手指摆弄着它柔软的小耳朵,吐字含糊地感慨说,“小畜生,这是我的宝贝,你晓得不?你就这么啃了?”
小兔子又再接再厉地多啃了两只轮子,突然竖起耳朵转了转。
它回头看向大石头,它妈妈从草丛一头跳出来,几蹦窜去了窝的方向,不一会儿又跳出来,四下转着耳朵,似乎在找它。
它终于丢下小竹车,一蹬腿从山神怀里蹦出来,头也不回地奔着那只大兔子去了。
而山神看着它们蹦远的身影,只是笑笑,低头拨弄拨弄那遭孽的小竹车,四只轮子被啃了三只,竹叶做的车身也被扯得乱七八糟。他摸着它苦笑了一下,将它兜在袖子里,伸长身体靠在庙顶,又发起呆来。
几千公里之外,跨越千山万水的另一头,大河,也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