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周身弥漫凌厉寒意的潋尘让我有些排斥,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我低下头,看着他衣摆上不断聚集的花瓣,仿佛漫漫严冬落下的第一场雪。
天庭势力更迭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虽完全没兴趣,但活了这么些年看了这么多事儿,总也不可能再天真懵懂。
就像潋尘说的那些话,归根究底也不过就是一句,庸碌是福。
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做不到,不要试图改变,更不要妄想反抗,只管绕着上位者划定的圈欢快的跑,便是如今三界众生的命。
但,这又有什么错呢?
凡人说,乱世出英雄,却也说,宁做盛世狗不为乱世人。
所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得过且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这当真是个太平盛世。
“杨戬知道你对他的死必定不依不饶,所以托我寻机将个中因由剖析给你听。只是没料到,你竟会这么快就找了来,亲眼看到了他的葬身处。”潋尘静了静,再度开口时已尽敛锋芒,复又温文尔雅的模样:“萧遥,他曾跟我说起,当年这宅子自从有了你啊,便热闹了不少,成天鸡飞狗跳的,吵得他不止一次想要把你给扔出去。”
我揉揉鼻子:“这是后悔捡了我吗?”
他笑起来,柔声:“他只是不想你因他而伤心难过,这份苦心,你莫要负了才好。”
我点点头。
却又忍不住的想,既然杨戬虽死而尤未输,说不定一切还只是个开始。如果这是一折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戏,接替他上场的会是谁?潋尘演的又是哪一出?抑或是,演什么,只有等亮了相开了嗓,才知道……
“时候不早,我们也该走了。”潋尘站起身,将衣上落花抖去:“你刚刚不是还嚷嚷饿?”
我也想随之爬起来,然而陈年老酒的力道实在不容小觑,抱着头晕乎乎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先睡一觉比较靠谱。
潋尘只能满脸无奈地望着我利索之极的摊成了一堆泥,顿了顿,蹲□,探手覆在我的额上:“喝多了吧?难受么?”
“这才哪到哪,你也太小瞧我的酒量了。”我在他温凉的掌心顺势蹭了蹭:“而且饮至半酣将醉未醉之时是最舒服的,一点儿都不难受。”
他随口一问:“是吗?”
我便也随口一答:“不信你试试呗。”
“等以后吧。”
“喝个酒而已,还等什么以后。”我撇撇嘴,翻了个身侧卧:“今朝有酒今朝醉才对嘛!”
半晌,他的声音方自背后响起:“待到不需要再保有清醒的那一日,我定当一醉。”
我闭上眼睛:“一直醒着,多累啊。”
“惯了,也便好了。”
“可我却觉得,很多时候宁愿糊里糊涂的大梦一场也好过时时刻刻的清醒算计。比如即便明知道不同品种的不该在一起,但偏就是喜欢上了,又能怎么办呢?与其分析来分析去的权衡利弊,还不如拼却所有爱上一回,哪怕只得一时半刻的相守,哪怕你所谓的弹指一瞬要用永无尽头的荒芜生命去祭奠,也值了。”倦意袭来,我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算啦算啦,反正这种事情,像你这样连喝杯酒都要瞻前顾后谋划一番的家伙是不会明白的。”
“是啊……”潋尘应得很快,声音一如既往带着笑,但许是我当真醉得厉害,听上去竟像是沉得有些发颤:“我又,怎会明白。”
风吹枝叶响,花香满衣袖。
我闭着眼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今天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这一次,是不是又像在北海对死胖子那样,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而从来没有想过哪怕只是伸手拦上一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