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絮絮自语,边渐渐远去。
小院重归寂寥。
我便也随之抬起头,转过身继续刨土:“那老家伙活了一千多岁,的确也差不多该寿终正寝了。如果不是在杨戬的府里当差,恐怕早就在天劫里被雷劈成一只外焦里嫩的烤地鼠了吧?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啊,说到吃,我还真有点饿了……”
潋尘似是看不下去我刨了半天都没刨出个所以然来,便以眼神示意我闪边儿去,自己三两下便将酒坛子给拎了出来,放在一边,又仔细将泥土填回远处。然后把手拍净,将坛子启封,递给了我。
看了眼他原本素白飘逸不染纤尘的衣摆和袖口处沾上的泥渍,我感叹:“果然是学坏容易学好难,这么丁点儿的工夫,你就被我带得越来越没神仙样儿了。”
他笑了一下:“神仙应该是什么样?”
“高高在上啊不食人间烟火啊没有表情的面瘫啊永远一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凛然不可侵犯的三贞九烈啊什么的……”
他被我乱七八糟的形容弄得又是一番轻笑:“难道你所认识的神仙,都是这样的吗?”
“基本上吧!虽然也有例外,比如杨戬和烂酒鬼,噢还有你现在似乎也有不走寻常神仙路的潜质……”我忽地来了兴致,手舞足蹈比划着:“不过凡是敢在我们面前摆谱的全被夜墨揍得满地找牙了,那货说莫装逼装逼遭雷劈,雷公不劈爷来劈。哈哈哈!”
潋尘便也勾起唇角:“听起来,你俩以前过得倒甚是肆意。”
我自豪:“那是自然!”
弯腰以袖拂地,他靠树坐下,静默了少顷,轻轻开口:“在我的记忆里,神仙并非如你所形容的……或者应该说,如今时今日这般。”
“记忆?”我不解:“什么意思?”
他微微仰起头,举目远眺天际银河,神情间仍是一派的温和清雅:“就像那地鼠精,其实我也已经很老很老了。”
我一愣,忽地想起在北海龙宫那座晶莹剔透的冰雕旁,他所说的那句‘神仙也会老’。
妖怪精灵的寿命虽然号称很长,但也只是和凡人比而已,其实能超过千年的都极是有限。否则,当年金蝉子化作唐三藏一路西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小妖明知是天庭藉以扫除他们的陷阱,还是忍不住一个接一个的扎堆往里跳。只为了争一块唐僧肉,争一分长生不老的飘渺希望。
当然,那些上古时代的老不死物质遗产比如鲲鹏什么的除外。又当然,夜墨那种莫名其妙就逆了天的存在也不具备参考价值。还当然,像我这种没了魂魄依然能活蹦乱跳的奇葩也暂不计入考量范畴……
寻常妖族每过一段时间便要被威力极大的天雷给劈上一次,劈死了就魂飞魄散,劈不死就等下一次再劈反正左劈一次右劈一次总有一次劈得死……
这就是俗称的天劫,据官方发布的声明称,乃是天道对修炼者的考察,德智体美劳全都合格了就进入下一轮的五雷轰顶,不合格的就直接当场轰成一堆炮灰,考察手段和方式皆秉持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童叟无欺男女平等。
对这种说法,夜墨的评价就一个字,屁!
就算命好,被劈了几次都能逃出生天,也不过只是多活些年头罢了。因为修炼的时间越长法力越高,需要的灵气也就越多。然而自三界分立,绝大多数的灵气便尽归了天界,凡间所剩用来维系人界众生的滋长已是捉襟见肘,更遑论在天庭统治者眼中纯属反社会不良分子的妖怪一族。
所以,即便如地鼠精那样得到庇护不用遭天劫索命,却也终将因灵力不足难以为继而衰老致死。
不过如今的这种局面理论上也算正常,游戏规则向来是胜利者制定的,要怨也只能怨我们当初自己不争气输了那场仗。
所以相较而言,神仙的待遇自然要好得多,一旦得道升天成为统治集团的一份子,除非某些不可抗力因素,平平安安活个日月同寿基本不是太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