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眼冰凉,带着白人,尤其是白种警察对华人惯有的轻视和冷漠。
在那一刻,淮真不确定陈丁香是真的将她拖下了水,或者这一切种种,都是这群警察从陈丁香的言辞,以及药铺伙计不合常理的行为举止中揣测出来的,此时只是根据揣测,来对她进行某种逼供。
淮真记得,只要她绝不认罪,没有证据,她便无罪。
她选择闭口不言。
隔壁审讯室有人挨揍了。那声凄厉男子哀嚎,仍让她战栗了一下。
他开始循循善诱,声音轻柔,像带着无限慈爱:“听着,可爱的小天使。你才十六岁,你该说实话。告诉我是否有这种事情。在美国土地讲实话,我们不会太苛责你。”
那双灰蓝眼珠却并不柔和,一动不动盯紧她,像是在说,你看,我不想打女人的,但我的忍耐很有限度。
从那双眼底,淮真读出了他的意图。
他像天使岛所有逼供华人小孩的警员一样,正在拙劣的对她进行逼供。他也像天使岛所有警员一样,对不论男女老少的华人,都抱有最原始的敌意,不会因为她如何作答,而有丝毫更改。
她无比坚信,假如此时她对他点头,承认自己的一切包庇罪行,他会立刻调转椅背,像屠杀者淋着血淋淋的猎物,大获全胜的大声笑道:“goodgir1!no!”
她仿佛已经看到他那可耻嘴脸。
淮真在力量悬殊的极端情况下,往往会表现出一种常的冷静,与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固执。
她从那张还未露出獠牙,尚还保持着绅士态度的白种人的俊朗面部上看到他惯常鄙夷华人的丑态。对着那张脸,她无比冷静的耸耸肩,用轻松到近乎轻蔑的语气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为此,她付出的代价是,脸上立刻狠狠挨了一拳。
那一拳让她连人带椅子重重倒在地上。
淮真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并不是痛。她脑子一阵轰鸣,挨揍那一侧鼻子流出温热液体。
她眼睛一花,扶着椅子动了动,尽量想支起身子。就在那一瞬,她看见那白人的皮鞋尽在眼前。她想起昨晚罗文告诉她:洪爷一病,唐人街准得出事。联邦警察们最讨厌唐人街的女人们,第一个准拿女孩开刀。
看到那双皮鞋一瞬,她意识到:他还没解气。他还想要踹她。
大难临头前,淮真立刻下意识蜷缩起来,捂住肚子。
就在那一瞬,那双皮鞋从她身上擦过,没有挨着她便向上扬去——
有人在他踹上她的瞬间,将他猛地拽走了。
她听见麦克利在说:“约翰逊,冷静。枪|击案我们死了一个兄弟,我知道你对很愤怒,但是请你冷静。她只是个女孩。”
约翰逊大声冷笑:“女孩?外面也有个救助会以为天使一样的女孩!你该去听一听!她如何在学校上了半年课,学了满口美式英文后反过来告诉我们她的种种卑劣史!”
约翰逊像一头受了伤,双目通红的斗牛,在竞技场里大声喘气,宣泄着自己无处泄的怒火。
“我们等西泽来了再说,好不好?请你先冷静。杰弗森,有绷带与消毒水吗?趁西泽过来将约翰逊拆了之前,我们还有时间给他的女孩包扎一下。”
麦克利找人将约翰逊架了出去,快步过来将淮真扶到椅子上做好。
过了会儿,杰弗森拿了冰袋小跑过来,“市警局只有这个。”
“你这该死的无能的——”
杰弗森无比遗憾地接着说道,“西泽的车已经在路口了。我不觉得现在去买药水会更快。”&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