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婦二人有話要說,秦覽大手一揮,便命女兒們回院去吃。然而上房未曾吩咐廚房分送各屋,這當口一時也湊不出四份飯菜,楊氏便做主選了幾樣菜,又叫廚房急做甜鹹兩樣湯羹送去絳草軒,秦芬聽了,不由得抬頭看著楊氏,這滿府里只有秦芬是愛吃咸口的。
楊氏見秦芬看向自己,便笑了笑:「滿府里只五丫頭愛口鹹的,夏日裡吃了倒還爽口些,老爺一路回家也熱出一身汗,便下碗鹹鹹的雪菜銀絲面來吃,如何?」
她這麼一點破,秦芬倒不得不謝恩了,於是行禮謝過,慢慢隨眾人退了出來,只是心裡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楊氏怎麼顧念起她這庶女的喜好來了?
旁人猶可,秦珮才踏出屋門,還當著廊下的丫鬟呢,便轉身道:「五姐,你可真得太太的心吶,太太竟專為你點一道羹湯呢。」
秦芬看了看秦珮,眼前的小女孩頭上戴了一對軟珠花鏈,穿著大紅織花上衣,竟不是穿著女童的長褲,已穿起了裙子,只是她人矮頭大,那裙子倒把人給壓短了三寸。
「天氣漸熱,總不好喝胡辣湯,妹妹若是想喝,我做東道另請你一碗吧。」
這話答得甚妙,秦貞娘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隨即又板起臉道:「既要吃飯,便快著些,在這裡閒磨什麼牙?」
秦珮原是要回嘴的,嫡姐這樣說了,她也不敢再多言,撇撇嘴跟著回了絳草軒。
秦貞娘住主屋,秦淑和秦珮擠著住在東廂,晚飯自然擺在了秦貞娘屋裡,秦淑向幾個妹妹點點頭,領先坐在了上座。
若說論長幼次序,秦淑倒也沒坐錯,可是這裡是秦貞娘的屋子,她算是主家,自然該坐上座的,兩下一算,倒都是無錯的,只看各人心下怎麼衡量了。秦芬頓時一愣,她來此處時間雖然短,卻也知道古代最重體統,秦淑此舉,可是不合溫良恭儉讓的規矩。
秦貞娘稍稍一愣,倒也沒多說什麼,順勢坐在了第二個,秦芬見狀,便也不言語,安靜坐在了下。
因著楊氏有孕,晚飯做得精細,蒸得乾坤雙色蛋,燜得紅燴火方肉,又有炒銀芽、煎豆腐,另有二色飯一大碗,玉脂米飯一大碗,外頭婆子們又來上了兩道熱騰騰的鮮湯來,秦芬抬眼一瞧,甜的是醪糟蛋花小圓子,鹹的是三珍燴麵片湯,都是對胃口的,待秦淑舉了筷子,秦芬便不客氣地埋頭痛吃起來。
「五妹妹真是好胃口,玉琴,給五妹妹多舀一勺湯。」秦淑見了,便照應幾句。
秦芬擺擺手:「不必了三姐,我想吃什麼,自己會取的。」
「五妹不必與我客氣,我做姐姐的照應你是應當的,玉琴,快給五姑娘布菜舀湯。」
這個秦淑,還真把自己當主家了,這般自然熟,真令人不舒服。秦芬不由得有些惱了,伸手蓋住面前的小碗,玉琴熱騰騰的一大勺子湯,全潑在了秦芬的左手上,秦芬燙得一下子跳了起來。
「呀!怎麼燙著了!」秦貞娘也驚得站起身來,探頭來看,「芬丫頭,沒事吧?」
「五妹,我不過是好意,你怎麼……這麼不近人情……你太不懂事了!」秦淑面上先是慘白,隨即便漲得通紅,兩個眼睛盈滿了淚水,那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下頭早有丫頭擰了帕子來替秦芬敷手,幸而那湯已從外頭過了一路才到的絳草軒,這時秦芬的手不過是有些發紅髮熱,並不像傷得厲害的樣子,然而卻還比不上秦芬的臉熱,她總算知道,什麼叫做顛倒黑白、先發制人了!
若是從前,按著秦貞娘的教養,自然是要出來息事寧人,可是如今她驟逢大事,一忽兒長大了許多,這時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句話未說,只轉頭去囑咐丫頭:「去打涼涼的井水來,給五姑娘勤換帕子。」
「三姐,我懂不懂事且慢說,我問你,論身份,四姐是主,你是客,你今兒晚上的行事,我做妹妹的看不懂,還請你教我。」秦芬不顧手疼,向秦淑逼近一步。
這一席話出來,不說是秦淑,便連玉琴臉上都變了顏色,秦貞娘更是瞪大了雙眼,將自己的一姐一妹來回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似不認識這兩個人了似的。原先溫良的三姐變了性子,原先驕縱的五妹句句道理,天呀,天呀,這是怎麼了!
秦淑不過是打量著自己定了親事,滿以為可以揚眉吐氣了,加上楊氏打發了金鈴兒,激得她氣惱,因此打定主意要趁在家時好好出一出這些年忍下的惡氣,她算定了秦貞娘死板,秦芬無知,秦珮是個看熱鬧的,以為自己定能順心如意,誰知還未將譜兒全擺出來,便惹下禍事,又被秦芬將了一通大道理,險些連舌頭也沒找回來,好半晌才訥訥地道:「我……我……」
「三姐也不必你呀我的,我聽說金姨娘管得家中幾家鋪子,想必也有處尋好藥膏,還請三姐給我送些燙傷膏來,自然了,若是金姨娘尋不來,我往太太那裡求也是一樣的。」秦芬知道手上燙得不厲害,至多紅腫個一兩日便能全消,也不值得拿出去告狀,此時不過是拿來嚇嚇秦淑罷了。
秦淑被噎得無話可說,無力癱坐在凳子上,又隔了好半晌才道:「玉琴,去問姨娘要燙傷膏送給五姑娘。」
玉琴囁嚅著道:「聽說恆哥兒身子不適,恐怕姨娘她……況且這麼晚了……」
秦淑猛然站起身,用力甩出一個清脆的耳光,打得玉琴偏過頭去:「還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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