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刘氏只好去取了三斤粗米来。
方临接过,掂了一下确认分量,却仍是没走,打开袋子捻起一把看了看,不由皱眉。
“不太对吧?”
这个时候稻米加工粗糙,混杂一些稻壳的米称作粗米,但同样是粗米,也是大有不同的——宋家借去的粗米其中不过一成稻壳,这里的粗米稻壳却足有三四成。
若是方临刚刚不细看,直接带回去,方父多半会认了这个亏;就算找来,不说理亏,也平白多生是非。
“临子啊,伯伯我家人多,日子不好过,只有多掺些稻壳,才能过得下去。”这话的潜台词是,我家只有就这种米,爱要不要。
“稻壳多些的粗米就不能吃吗?临子你可别太挑剔。”宋刘氏也是道。
这是能不能吃的问题吗?这是他家吃亏的问题!
方临不为所动,慢条斯理道:“前年,我家借了耿家五斤精米,归还的时候只有粗米,我娘就多还了一斤。”
就是摆烂糊弄伱的,你还真给我们出主意呢?我们可谢谢你哟!
宋广成夫妇对视一眼,同时沉默;宋家其它人,也是脸色怪异地看着方临。
场面一时陷入寂静。
这是一场脸皮的比拼。
“罢了!”
宋广成见方临不肯罢休离去,冷着脸道:“娃他娘,再去拿半斤吧!”
接过粮食,方临态度依旧不卑不亢,既无要回借粮的得意猖狂,也没有因为辈分的妄自菲薄:“谢过宋伯、宋婶了,我家日子若非实在过不下去,何至于来要回借粮?若我言行有什么冲撞之处,还请谅解,莫使坏了两家多年的情义。”
对他来说,拿到实际利益即可,倒也不必为了一时之气不留余地,毕竟,这个世道,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就一定要求到对方头上呢?
又见沉默。
之前的沉默是比拼耐心、脸皮,这一次,宋家其余人是有些懵,奇怪于方临的态度转变,宋广成则是震惊——方临如此态度,反倒衬托得他气量狭小了,明明作为长辈,心理上却反而有种矮了一头的感觉,那是为人处世上的自惭形愧。
“临子说的哪里话,本来就是借的,我家早该早还了,还要让你过来要,是做伯伯的不是了。”宋广成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粮食都还了,还吝啬于两句好听话?
等方临走后。
宋广成才叹息:“后生可畏啊,以前临子闷声不吭,谁知道竟是个厉害的。”
“爹,你还夸他?”宋老大不满道。
“就是,方老三家真不是东西,去年时候的三斤粗米,和现在逃荒时的三斤粗米,那能一样吗?”宋老二也在为自家抱不平。
();() “一码归一码,我说的是方家那小子本人。嘿,一套一套的,连我都被拿捏住了。若你们能学了他三五成本事,将来在哪都能站得住脚。”
宋广成说着,见儿子们听不进去,无奈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说。
说来也巧,方临刚走,又有郑家郑于来讨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