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只作不見,抬了抬手,邁步越過徐姨娘身邊,隨意坐了個座:「方才大夫來過了,診了脈,怎麼說?」
方才大夫診脈時,分明是上房的紫晶在旁聽著,大夫怎麼說,太太如何會不知。徐姨娘暗自腹誹,然而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知道這是太太給臉,自己不能不接著:「回太太的話,大夫說了,妾是有了身孕,妾還得多謝太太關照。」
「這事是你的福分,哪裡是我關照的。」楊氏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一笑,「往後你的身份格外不同些了,有什麼想吃的想用的,只管叫人去和杜鵑或者張媽媽說,不必顧慮其他人其他事,養好身子,給秦家誕下一個男丁才是正經。」
「妾都記住了,先謝過太太的恩德。」徐姨娘又拜了下去,梨花趕緊往後退了一步,幸而徐姨娘這次倒還行動自如,主僕兩個並未丟醜。
楊氏今日來,一方面是為著子嗣,不得不做面子,另一方面是瞧瞧徐姨娘如何了,這時見徐姨娘並未因著懷孕就嬌貴起來,心下滿意,端起茶碗淺淺啜了一口:「好了,你別多禮了,好生養著吧。」說罷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楊氏來了這一趟,連凳子也沒坐熱就走了,然而誰也不敢說個不字,徐姨娘還得感恩戴德,一直將楊氏送到了院門口。杜鵑回頭,連說了兩遍留步,徐姨娘才住了腳,仍不敢回院,直到楊氏一行人的影子都不見了,才迴轉身進屋去了。
「姨娘,太太親自來看你,這可是天大的面子呢,如今大夫也瞧過了,事情已經定下了,不如派個人去和姑娘說一聲,也好讓她安心吶。」梨花一邊小心扶著徐姨娘,一邊道。
徐姨娘卻橫了梨花一眼:「她小孩子家家的,摻和這些事情做什麼?你當肚子裡的這塊肉,是這麼好揣的?你且等著吧,那兩個,還不知道怎麼跳腳呢。」
果然不出徐姨娘所料,她有孕的消息一傳開,金、商兩個,立馬就上門來了。
楊氏對妾室們的管束並不算嚴格,平日也不拘著她們四下走動,然而因著各人實不親密,素日她們倒是和各處婆子丫鬟們來往得多,三個人之間,彼此倒沒什麼交際。
先趕到的是金姨娘,她穿了一身水紅色的衣裙,頭上簪了支老大的偏金鳳,因著她身量嬌小,更顯得那金鳳碩大無朋,壓得人都矮了兩分。
「妹妹真是好福氣,當初產女傷身,多年未孕,如今一朝懷胎,當真是我秦府的功臣了。」金姨娘一邊笑,一邊上來牽住了徐姨娘的手,「妹妹懷像可還好?可有孕吐不適?有什麼想吃想喝的,我那裡金環手巧,都能給你做來。」
這番話的厲害,換了初入府的徐姨娘,定是體會不出來,可惜二人也鬥了多年,徐姨娘哪裡還是當年那個一無所知的小女子,這時聽了不過一笑:「太太已都安排妥當了,不勞姐姐操心。」竟是連謝字也不說一個,更別提接話了,只全當金姨娘的一番話是放屁。
金姨娘慣常要弄些小巧的,這時徐姨娘不接茬,她也不氣餒,又依依關懷幾句:「懷孕了身子總是不適的,心煩氣悶都是難免,妹妹有空了便多出去散散心,我那裡如今空了,正愁沒個人說話呢。」
這話隱隱指向楊氏帶走秦淑撫養的事,徐姨娘卻未曾體會得,點點頭才要接口,梨花卻搶先出聲了:「多謝金姨娘的好意,只是大夫交代了,姨娘坐胎未穩,叫好生養著呢。」
徐姨娘雖然不明其意,卻也知道梨花是為了自己好,於是點點頭:「是了,大夫是這麼說的。」
二人實在沒什麼交情,因著當年爭寵,面子情也淡得很,乾巴巴說得兩句便無話可說,正乾瞪眼喝茶,忽地丫頭來報,商姨娘也來了。
徐姨娘長長松得口氣,正要外出迎接,金姨娘將她一把按住:「妹妹如今身子貴重,如何能勞動?我去替你迎一迎。」
這副越俎代庖、以客壓主的性子,這麼多年了,金姨娘仍未改脫,反倒是做得愈發純熟,徐姨娘心下厭煩,懶得和金姨娘爭著作態,安坐在椅子裡,狠很翻了個白眼。
梨花看見了,又是好笑又是無奈,輕輕用手搗了搗主子,徐姨娘嘆了口氣,收拾好表情,擺出一副笑容。
「姐姐大喜呀!我坐在屋裡乍一聽了這事,還以為是有人胡說,問了上房的人才知道是真的!」商姨娘穿了件淺綠上衣,下頭卻配了條閃緞裙子,頭上又戴得數支珠花,整個人既活潑又俏麗,看著倒和其他兩人差著年齡似的。
「大夫說我身子不穩,因此不敢出去迎接,還要請妹妹恕罪。」徐姨娘不知怎麼靈光起來,扯起了虎皮作大旗,「總有金姐姐在此,她最是周到,妹妹定不會受冷待。」
商姨娘眼珠子骨碌一轉,抿嘴一笑:「姐姐如今是貴人,我哪敢來恕姐姐的罪,只怕還要請姐姐恕我恭賀來晚的罪呢!」她說著,在徐姨娘邊上坐下,「聽聞了姐姐的好事,我倒想擺一桌席,咱們姐妹三個好好聚一聚,我也好沾沾姐姐的喜氣呢。」她說罷又是一笑,眼波流轉甚是動人,想來這笑便是她的招牌了。
聽了這話,徐姨娘猶可,梨花卻是滿心戒備。有些事情,瞞上不瞞下,主子們耳朵里清淨,不準的事情,奴婢們不敢拿到主子面前嚼舌頭,然而下頭卻是什麼都敢傳,聽說太太有孕誤診那次,背後隱約就有商姨娘的影子,再有那金姨娘,連親生的兒女都能拿來爭寵,她們請姨娘吃飯,那好比黃鼠狼給雞拜年,姨娘還能討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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