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幾個才用了晚飯,在正房一處坐著喝茶閒聊,蓮子到了院裡,看見許多人站在廊下服侍,知道四位姑娘正在一處,頓時懊惱得頓足,這樣的事,怎麼能拿到眾人面前來說呢,才要迴轉身,一個眼尖的丫頭已經出聲了:「呀,蓮子來了!」
被這麼一喚,蓮子倒不好悄沒聲地走了,硬著頭皮走到廊下,擠出一個笑容來。這時秦芬已經從屋裡出來,虛虛搭了蒲草的手,問:「怎麼這時候來了?是徐姨娘有事麼?」
蓮子是近才被提拔到屋裡服侍的,於自家這位姑娘並不熟悉,從前在院裡,只知道這位姑娘嬌縱任性,婆子丫鬟們無事皆不敢去招惹,蓮子是個沒靠山的,自然更加不敢湊上去討沒。
此時一時興起,過來賣好,還當要看見一個滿臉蠻橫的小女孩,誰知迎著燭光一看,一位秀麗的半大姑娘,穿了一身淡紫衣裙,頭上挽得元寶髻,雙腕各帶了兩個鐲子,倒有些似太太的打扮,蓮子一看,人都唬矮了三寸,唯唯諾諾地道:「回稟五姑娘,姨娘吃了口不鮮的羊肉,鬧了肚子,命我來回太太,我想著母女連心,便來知會姑娘一聲。」
廚房一向是楊氏的人在管,蓮子此話,不自覺地,便得罪了上房,秦芬看蓮子面上仍是一派無知,不由得嘆了口氣,道:「這時候天熱,吃羊肉不相宜的,想是因為這,才鬧起了肚子,未必是羊肉不鮮。既是姨娘有事,我回去瞧瞧就是。」說罷回頭往屋裡去了。
到得屋裡,對秦貞娘交代兩聲,秦貞娘倒多問幾句:「可是身子虛,吃不得羊肉?你姨娘不舒坦,你是該回去瞧瞧,我叫婆子給你留院門就是。今兒是初一,天黑著呢,玉荷取盞氣死風燈給蒲草打了去。」
秦芬一句一句謝過,命蒲草接了燈,急急隨著蓮子往徐姨娘那裡去了。
蓮子原是想去悄悄傳個喜訊,誰知陰差陽錯,竟把姑娘誑了出來,這時見姑娘走三步滑一步的,不由得後悔,也不敢說什麼有孕不有孕的話了,一口咬定是徐姨娘身子不適,自家是去傳話的。橫豎徐姨娘就是這樣吩咐的,她便是這樣說,也不為過。
秦芬聽見徐姨娘只吃了一口肉便吐了,已放了一大半的心,病毒細菌致病也講個濃度和劑量,一口羊肉,立刻就吐了,那也不會導致多嚴重的病,頂多是鬧兩天肚子就完了。
到得院中一看,秦芬不由得有些奇,正屋的大門洞開,徐姨娘扶著梨花的手,倚在門邊翹以盼,似是等著什麼人。蓮子方才說了,是自作主張去告訴自己的,徐姨娘並不知道自己要來,怎麼此刻她竟好似在迎接自己似的?
徐姨娘遠遠便瞧見一盞黃瑩瑩的燈來了,那羊角風燈輕巧靈便,又照得清楚,只有上房才有,她只當是自己的一點小心思被戳破了,上房叫人來訓話,不由得心下猛地一跳,抽身往回走:「快,快扶我去床上躺著!」
梨花眼力好些,定睛看得幾眼,搖了搖徐姨娘的胳膊:「是姑娘回來了!」
徐姨娘聽見,也仔細看了兩眼,快步迎了出來:「芬姐兒怎麼回來了?」
秦芬聽了這話,知道徐姨娘方才果真不是迎自己,略一思索,不由得心下起疑,道:「姨娘可是確實身子不適?」她不好逼問徐姨娘,回過身來,沉下臉問蓮子:「我瞧姨娘的身子不像不好,你這丫頭,怎麼敢胡說?事情究竟是怎麼樣,還不從實說來?」
蓮子見了姑娘的神色,嚴厲精明更勝姨娘,倒仿似有兩分太太的模樣,這時也不敢再瞞了,一股腦兒,倒豆子似的把話倒了乾淨:「回姑娘的話,姨娘確是吃了羊肉不適,命我去上房回稟,太太聽了,吩咐給姨娘送碗烏雞湯來,我想著這烏雞湯是有孕的婦人才喝的,想著這是一件喜事,便自作主張去告訴了姑娘,可是當著其他姑娘,又不好明說,這才說姨娘身子不適的。還請姑娘饒了我這一遭,我再也不敢亂說話了!」
徐姨娘「嗐」了一聲,用力拍了蓮子一下:「你這個臭丫頭,怎麼敢到姐兒面前去胡唚!還不快下去!」
待蓮子下去,徐姨娘回過身來,面帶尷尬地看著秦芬:「芬姐兒,這事……這事,照理不該給你知道的。」
確實,放到哪個時代,都沒有七八歲的女兒過問當媽的生孩子的事,哪怕如今秦芬的身份是主子,徐姨娘是半個奴婢,論情論理,也不該給她知道。然而陰差陽錯地,秦芬竟成了第一撥知道的人,她哪怕是想忘記這事也不成,這時心裡尷尬,裝著看那風燈,忽地想起一件事來,倒把尷尬放到了腦後:「姨娘可該注意身子了,太太這一向,吃穿上都很在意。」
徐姨娘好歹也在秦府呆了近十年了,若是一點心機也無,早被生吞活剝了,這時聽了秦芬的話,反倒嗔她:「小女孩子家懂什麼,也不害臊,你別管這事,回去了,只當不知道就是。」
秦芬確實是不想管的,她若是和旁人一起知道這事,不過是受得一聲賀便罷,可是先知道了這事,哪怕出於情面,也不能不問兩句。七八歲的古代小孩子該怎麼反應,秦芬不知道,她照著自己的意思關懷了徐姨娘兩句,卻惹得徐姨娘責備起來。
哪怕知道徐姨娘是個古代人,觀念和自己不同,秦芬受了那一句重話,心裡也不痛快起來,說話便有些硬邦邦的:「既是徐姨娘心裡有數,我也不多話了,我只當不知道就是,這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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