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香知道姑娘在太太面前得了個沒臉,也不多問,自家也學著姑娘,穿了身老氣橫秋的衣裳,兩個人出得門來,迎著天光一照,倒都好似大了幾歲。
主僕二人不由得相視一笑,秦芬心頭鬆快了些:「走吧,給太太請安去。」
秦貞娘與秦淑住一個院子,她如今本就不願意與秦淑一道,心中又存了事,便特地起了個大早,橫衝直撞地進了楊氏的屋子:「娘,我來了!」
楊氏才梳洗畢,妝都沒上,肩上圍著大布巾,素白著一張臉,瞪了女兒一眼:「回了老家,還這麼大呼小叫的,等進了學堂,先生准要說你了!」
秦貞娘卻不曾接口,只道:「娘,我想了一夜也不曾想明白,你做什麼突然給徐姨娘和芬丫頭好大一個沒臉?徐姨娘做的事或許不合你的心意,可是芬丫頭到底不曾做什麼呀。」
「這話聽著耳熟,仿佛從前你替秦淑辯白時,也曾說過的。」楊氏心情尚可,倒與女兒開起了玩笑,「你那時說,金姨娘爭搶,只是她一人所為,秦淑卻不曾與你爭搶過。後來呢,秦淑那丫頭究竟還是露出了本來面目,雖不曾明著與你爭搶什麼,暗地裡給你使的絆子可不少吧?平日裡,雞毛蒜皮的事,也不清淨吧?」
秦貞娘一時無話,摸了摸耳垂上掛著的墜子:「芬丫頭和秦淑,不一樣的!」然而怎麼個不一樣,她這直心快口的,卻說不清楚。
楊氏自然知道,秦芬和秦淑,一個是真厚道,一個是假老實。從前逼著女兒與秦淑親近,女兒總有許多不樂意,三五不時就要回來抱怨兩句,如今女兒自家與秦芬交好,卻是天天口裡心裡惦念著,有吃的喝的也常想著五丫頭,冷眼看下來,兩個庶女,確是不同的。
可是,她這裡要敲打徐姨娘恃寵生嬌,如何又能單獨給了秦芬臉面呢。若是叫徐姨娘以為可以借著子女往上爬,真到了肚子裡的那塊肉瓜熟蒂落那一天,豈不是又要母憑子貴,再憑空多出一個金姨娘。
回府的路上,紫晶提醒她徐姨娘可能恃寵而驕,彼時她還只當紫晶是過慮了,待到徐姨娘開口要起了藥膳,楊氏才猛地警醒,妾就是妾,天生就該低頭做人的,做主母的,決不能待她們過分寬和了。
「你瞧你,急什麼,你只想想,我可曾對芬丫頭說一句重話?」
秦貞娘見自家娘親不曾把話說絕,知道她也不是當真惱了秦芬,於是立意替庶妹爭上一爭:「娘,徐姨娘那裡我管不著,可芬丫頭與我是好的,你看我的面子,也別太為難她了呀。」
楊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才多大的人,能有多大的面?你二表姐如今已是王妃了,還不曾對我說過這樣托大的話呢,等你哪日也作了王妃,再來用面子壓我也不遲。」
秦貞娘將腳在地上輕輕一跺:「娘,待會她們來了,瞧見我先來,准都知道我是來給芬丫頭求情的,若是你還待芬丫頭照舊,豈不是顯得我沒面子?我不管,我不管!」
從前女兒從來沒這樣蠻纏的模樣,如今玩笑似的耍賴皮,定是心懷寬暢的緣故。楊氏想到秦芬平日的好處,又想到她一個半大孩子,此次回晉州,將六丫頭和秦恆照應得妥妥噹噹,可算是大功一件,種種事情算起來,倒有意輕輕放過這孩子的,只是不好太輕易許下,於是道:「既如此,那看芬丫頭的言行舉止了,若是她自家是個懂事的,我自然要疼她。」
秦貞娘這才罷休,見丫鬟們忙著服侍楊氏梳妝,也不上前,只坐在一邊,笑呵呵地托腮看著,過得片刻,一指紫晶:「給娘戴那支紅寶金簪子,我瞧那個色亮,襯得娘氣色好。」
紫晶應了一聲,依言拿起簪子,楊氏趕緊攔住:「貞娘快出去,別添亂了!」紫晶頓了一頓,忽地回過神來,放下那支紅寶簪子,向妝檯上重取了一支嵌著黃碧璽的,對秦貞娘笑了笑:「姑娘與我玩笑來著,這時候,哪裡好戴紅寶石的呢。」
秦貞娘倒當真不曾想到這一節,這時被紫晶一點,連忙把自己的打扮也看了一遍,幸而蘭兒是個細心的,給主子打扮得一絲不錯,秦貞娘嘻嘻一笑,扭身出去了:「我替娘看看早飯去。」
楊氏望著女兒的背影,微微而笑,隔得半晌,問紫晶:「四姑娘替五姑娘求情,這事你怎麼看?」
紫晶此番倒細細想了一番,慢慢地道:「若說是旁人,奴婢還好說上兩句,若說是五姑娘,奴婢倒拿不準了,不敢輕易開口的。」
楊氏不由得奇了,回身看著紫晶:「你不是向來有話直說的,還有你不敢輕易開口的?」
紫晶笑了笑:「五姑娘待人沒的說,寬厚和氣,做事呢,也是公道講理,可是她待奴婢,和待金姨娘身邊的金環,乃至商姨娘那裡的絹兒,並沒太大差別。細算起來,奴婢和她並沒什麼私交,因此奴婢這才說拿不準。」
楊氏「嗯」了一聲,半晌後才吩咐:「原說每個姑娘晚上睡前叫廚房送一碗奶的,如今回了老家,這事辦起來便有些麻煩了,免了這項。再叫採買上買乳糕、餌塊送到各屋去,憑各人的喜好,喝粥沖茶都行。那東西有咸口的,五姑娘只怕還吃得慣些。」
紫晶知道,太太最末這一句,是特意點出來的,自己傳話時,定不能忘了傳下去。只是她也不明白,自己方才也不曾幫著五姑娘說話,怎麼太太反倒又待五姑娘好了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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