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不大中聽,卻是實情,秦珮聽了,扮個鬼臉,竟也乖乖不鬧了。
倘若是秦淑在時,便要勸秦貞娘給秦珮一杯,秦珮是個無知孩童,原先最易受挑撥,自然覺得三姐勝過四五兩位姐姐。近來秦淑無心到秦珮面前弄鬼,她也逐漸察覺四五兩位姐姐待她並沒很壞,此時想想商姨娘平日如何管束自己的,竟懵懂明白了些許。
第18章
忽忽數日,已是端午,這日一早,蒲草就拿了編的彩色絨繩給秦芬戴在腕子上,用雄黃酒給秦芬額上點得幾下,又拿了一身簇的衣裳給秦芬換上,秦芬看她如此莊重,便笑著搖頭:「家常不必穿這做的衣裳。」
蒲草這次卻沒依著主子,一邊動手給秦芬更衣,一邊絮絮地道:「今兒不光是端午,依著晉州老家的規矩,也是孩兒節,就是該好生妝扮了的,太太一向看重這個的,姐兒可不能圖省事。」說罷又替秦芬仔仔細細梳了個高髻,一邊戴得一朵如意紋樣的金花,另一邊插了支粉色米珠攢花珠釵,還用胭脂在秦芬額間點了紅點,將秦芬打扮得好似個年畫娃娃。
秦芬前世里還沒受過如此疼愛,此時雖然是個成年人的內里了,卻也還是高興的,借著小孩子的外表,笑嘻嘻地在原地轉了個圈,問桃香:「我好看嗎?」
小主子這一向都老成得很,少有這樣頑皮的模樣,桃香見了,便猜主子是因著在上房站穩腳跟了心裡高興,連忙拍馬:「姑娘好看得很,我看姑娘的打扮,倒像太太屋裡大花瓶上,那觀音身邊的女呢!」
秦芬笑著扮個鬼臉,帶著蒲草往主屋去了。自從跟著秦貞娘學字,秦芬便玩笑似的拜了她做老師,日日到她門前來候著她一起去請安,東廂那裡,秦淑尚未回來住,秦珮是個受不得激的孩子性子,見秦芬如此行事,便也和她賽著起早,姐妹幾個,倒比往常去上房更齊整些了。
這日到上房,姐妹三個攏著手,齊齊問了「太太大安」,楊氏對著打扮齊整的女兒們,卻沒像往常一樣關懷幾句,只揮揮手:「你們用飯去吧。」
秦芬看了看楊氏的臉色,不像是疲憊不堪,倒像是心事重重,把家中的事情想了一回,想到那個青萍,不由得揣測,難道嫡母不高興,是因為納的那個通房丫鬟?
姐妹三人圍坐在桌邊,各自用起了早飯,尚未吃得幾口,楊氏便吩咐:「姑娘們今兒中午便在絳草軒用飯,再有,去問問三姑娘好了沒,若好了,便該回絳草軒了。」
秦芬不由得抬起頭來,卻見秦貞娘也抬起頭,恰與自己對視一眼,秦芬趕緊低下頭去,心下卻不住思量,秦貞娘的表情,仿佛是知道什麼。
下午念書時,未等得秦芬發問,秦貞娘便按捺不住了,才念得幾句「三皇為皇,五帝為帝」,秦貞娘便把書往邊上一放:「五妹,晉州老家來信了。」
秦芬不知道該不該問,便含糊應了個「是嗎」,秦貞娘湊近了一些,滿臉的神神秘秘:「聽說,祖母的身子不大好。」
秦老太太身子不好,秦貞娘怎麼好似一點也不擔心?秦芬先是覺得奇怪,忽地想起桃香從前與自己說的閒話來,如今秦府的這位老太太,不是元配,乃是續弦,也就是說,她不是秦覽的親娘。
「那,祖母身子不好,咱們是不是就得,得回晉州去探望了?」
秦芬似模似樣地嘆得口氣,把書放在一邊,用手托著下巴:「娘如今身子不穩當,柯家的事還需得操辦,哪走得了呢,可是不回去呢,又實在說不過去。」她這麼一感慨,又說兩句大人話,倒真有些楊氏的樣子了。
秦芬見她自家提起了柯秀才的事,知道這位四姐大約是放下了,便開起玩笑逗弄起她來:「四姐莫說旁人,只怕太太最憂心的不是旁人,而是四姐,我可是聽說,近來太太與那位姜同知的夫人,走得很近呢!」
「呀,你這臭丫頭,找打!」
楊氏的確是收到了晉州的來信,然而丈夫與那位後母情分絕淺,此時愁的不是老太太身子如何,倒是愁,該怎麼推脫了不回去。
照著常理,便該是自己這二房主母回去盡孝,可是此時胎未坐穩,如何敢奔波勞累?若說是派個旁人回,卻又說不過去,更何況,若是那位婆母真有個不好,家裡打起官司,還不知結果如何呢。
楊氏捂著額頭,只覺得額角那根大筋一抽一抽跳得生疼,便命杜鵑:「拿那頭疼的藥膏來,剪兩塊熏熱了給我貼上,頭疼得緊。」
杜鵑依言取了兩塊藥膏,卻沒點蠟燭,只輕聲問:「太太,這藥膏是尋常時候用的,不知裡頭有些什麼,合不合您如今的體質,不若問了張媽媽再用吧?」
這一節楊氏竟不曾想到,聞言讚許地看了一眼杜鵑:「倒是你心細,罷了,這膏藥不貼了,把那薄荷膏拿來給我揉揉吧。」
杜鵑依言取了個小瓷瓶來,用銀耳針挑出一點,拿手指搓勻了,在楊氏兩個太陽穴輕輕揉著,邊揉邊道:「聽說如今四姑娘帶著五六兩位姑娘,在絳草軒很是和睦,六姑娘見五姑娘讀書識字,下午連花園子也不逛了,跟在後頭認了不少的字呢,前兒回商姨娘那裡,竟能認識木樨花露瓶兒上的那個木字,商姨娘喜得念佛呢。」
商姨娘不光喜得念佛,還破天荒地替楊氏做起了東西來,然而楊氏一頭有徐姨娘孝敬,一頭又有碧璽不停手地做,哪裡使得著商姨娘送上來的物件,當面收了,隨口贊得兩句,轉頭便命丫頭擱了起來,再隔兩天,往丈夫面前提得一兩句,便算是領了商姨娘的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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