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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14 瀑布公寓(第1页)

Chap14:waterfall(瀑布公寓)

在血腥修女被猫血枷锁强行拖入体内的那一刻,犹如清冽泉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胸口的熊熊烈火。那种潜伏在脑海深处的恐惧,也随之消散而去,我竟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不论是悲,还是喜。果然,不同时期对恐惧的理解,是截然不同的,小时候尤为害怕之物,在成年后便会坦荡许多,即便再度瞧见,也能从容面对。

此外,我还发现一个真理,那便是愤怒将会驱散恐惧。也许就像林锐曾经描述过的那样,在山铜矿井深雷场遭遇桃子时的那一幕。倘若金发女患有极度惧怕生人的心理障碍,在被赶到绝境时就会狂躁症发作,她将再难体会到恐惧,而会勃然大怒,在脑海闪烁出这样的话:

“我一退再退,你仍苦苦相逼,那我只能将你狠狠杀掉泄愤,这是你的错,是你造成的。”

也因这种病态心理,她会将无辜的行人仇视为想要谋害自己,最终造成血案。当然眼镜和范胖也都说,那可能是此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哄骗吕库古小姐入套。总之,愤怒是件很有效的武器,这也难怪在许多文明落后地区,通常要干某件危险的事,神巫们总爱喝得酩酊大醉,然后拿皮鞭抽打自己,以期达到怒火的最高点,再一路吆喝地奔赴目的地。

既然已解开儿时记忆之谜,我便掏出便签开始记录。当手指划过最后一页,我惊异地发现,原本写着的字正慢慢变淡,大有消失的趋势,我不由大惊,慌忙将原文覆盖其上。就这样边写边沉思,我忽然质疑起来,这段至关重要的文字,为何会被记录在便签末尾呢?它无疑揭示出一个隐藏的讯息,那就是之前写下的各条记录,全都无端消失了。以至于那个我再没地方可写,只能写在这个位置。那么,它会不会就是循环的分界点,在之后又将回到最初?

在深红土砖的风巷里,曾经的我曾告诉自己手臂有箭头,难道它是来自未来的警示?

此刻不是考虑这些的时机,我必须要找到迪姐,以阻止她去跳楼,并彼此交换讯息。

很快攀上朽木走廊,再翻过陈年堆积的铁课桌椅,课堂的后门虚掩着,逃窜的迪姐果然走得是这一路。不过这是魔魇,人的外貌可能会被扭曲,声音也同样会变调,倘若她此刻躲在讲台下,我风风火火进去,极有可能会再度惊到她。那么一来,她便会逃出门去,倘若没往窗台攀爬,而是上三层朝钟楼方向去了,又不知会横生出多少事端。

因此,当来到尾屋前,我有些迟疑,便打算先解除误会再进去。而当推开这道门,一股光亮铺面而来,险些亮瞎了我的眼。这是哪里?一晃而过的环境,似曾相似又倍感陌生。

当我从这股强光中逐渐适应回来后,发现自己倒卧在红色的地毯之上,此屋不论格局还是外观都是0514仓库,不论是几扇窗的位置,外墙斑驳的对面楼宇。然而又无法确定,因为它显然不是套间,而像个民居,没有任何酒店客房内会设有厨房。

一个浑身油污与尘埃的女人,坐靠在墙头。晚霞从窗棂射进来打在身上,与她整个人融成一片橙色。她低垂着眼,正在抚弄着我凌乱的长发,时而叹气时而搓揉着脸。

“你真的是Dixie”当确认这个女人身着蓝衬衫并带着摄像头,我不仅悲喜交加,感慨道:“我终于追上你了!现在的你究竟是不是自己?还是说它是另一场梦境的开始?”

“谁知道呢?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直视着我的双眼,说:“你不用怕我。”

“怕?我怕什么?”听闻此话,我不由一愣,难道我也同她开过这种惯常的语言玩笑?

“不,你误会了,我对这个地方毫无印象,却又感觉自己曾经来过,我当然是我自己。你可知道?在漫漫无期的梦境逃杀中,你的身份总在变,我只想说明,因不被你所害,不得不杀过你许多次。”她从裤兜掏出烟为自己点了一支,说:“其余的人呢,怎么这里只有你?”

见她一脸茫然,我便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大致描述了一遍,然后给她确认,帽檐下的嵯峨翼和微型摄像头这些特征,说明现在的我们,是最接近自然常态的自己。迪姐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说这东西看上去很像阿提拉披风。我顺势也扫了一眼,不由发现只剩下两株黑色鸟羽。既然已找到了她,接着又该怎么做?要怎样逃离这个逆流幻日?

“也许,同样像这样坐着,同样的对话,我们经历过许多次。因此我不怀疑,这个地方没准是个轮回节点,一切从这里开始,一切又在这里结束。”她从脖子上解下吊牌,翻到背面去看自己写过的字,问我要来便签,然后坐上沙发开始排线索,看看彼此间有什么出入。

趁着她在忙乎,我背着手在屋内散步,对环境做个初步了解。这肯定是某人的家,只是没有挂着任何相片而已,而且桌上的茶水还是热的,说明原本屋里有人,这会儿出门去了。时隔不久我听见一阵水壶的尖叫,不由就走到浴室位置的厨房打量。

“诶?头顶的小窗?自然光?”我猛地记起侦探曾站在一行标有水台边是花瓶的指示前说过,这个位置原本有过窗,左右两厢的屋子理应属于两栋楼。而眼前的不正是答案吗?它仍是一座大屋,只是被人用木板墙隔断了,大窗射入的阳光,正巧可以透进来照亮整间厨房。

“你过来一下,我找到分歧了。”迪姐蹙紧柳眉研究着纸片,向我招招手,说:“这里面,至少有三段话是对不上的。一些关于你,一些关于我。”

通过描述,在她的经历中,大致有过这样的梦境,其一是迪姐手中无端多了把枪,正瞄着倒地的我。她说那个我腿是瘸的,并对她说过些话,然后趁她不备抱住她的手扣动扳机,将自己打死了;还有一段是她被人堵在屋里,有些看不见的人以她作为要挟,正在威逼利诱我。结果那个我暴怒起来,说不论怎样委屈求全,最终仍是保护不了家人,话没说完就抱着炸药包引燃,然后整个地方烧成了灰烬。而她缺失的,就是残鸦修道院这一幕内容。

从这些蛛丝马迹,我和她慢慢悟出缘由。拼凑起来的大概有七个梦境,彼此间不存在分歧,我只要出现在记录中,那就必然到过。然而瞬间被杀了,或让人挟持,无法留下字。而绕了一大圈到了这里,便成了内容上的空白。理论上我俩是不灭的,任何外力都无法消灭,正因为肉体不在其中,而化身成魂魄一类的物质,故而杀而不散,散而重聚,生生息息。

“但真的是在做梦吗?”我从裤兜里掏出乱葬岗捡回的香水瓶,端在手中把玩,不仅悚然,问:“如果对它的解释是梦,那么这东西也会像文字一样消失,可现实是它被我抓在手里。这件事距今已相隔快十年,换言之我已回到了过去,并救回了从前的我。”

冷静下来的迪姐,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我俩都没有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既然她是在化妆间走失,而我也是搬了凳子坐在屋里才进入了幻日,那么只能回到那里看看会发生什么。想着,我招呼她开始往右厢去,便见到抽烟间那只旋把式开关,顺手一拧,花瓣状的吊灯便被打亮,泛出柔和光芒。这套宅子,正是0514仓库。

绕过大木桌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我俩不由暗暗吃惊,对她而言是外墙怎么不见了,而成了同一间屋子;对我而言就是回到了前一天的噩梦,与枯槁女人搏斗时的那一刻;在原本摆着化妆台的角落,是一排没有靠背的矮沙发,以及几只装旧物的藤箱。

“就是这里,这个位置,”迪姐走上前,趴倒在藤箱前,双手开始摸索,不多时擎着一只打火机朝我晃了晃,说:“我记得它,它是我最后见到的东西,像这样捡起转身交给了边上的人,而扭头回来后,就感觉双眼一片漆黑,随后便莫名其妙半蹲在沙砾地间。现在也是一样,但是对象却变了,原本站在边上的是侦探,而不是你。”

“我的记忆和你一样。侦探说,如果能在现实中找到魔魇里丢失的东西,那就太有趣了。随后你俩摸进了这里,跟着被人搅局,你就无端消失了。正因为这样,我搬了椅子坐在这里,想将你从幻日中拖回现实。在之后的梦境中,这只打火机一度不慎遗失了,当来到这里后,始终没在裤兜内翻到过。”我缓缓走上前,朝角落扫了一眼,惊道:“不过,你先等等。”

面前的摆设与魔魇中一模一样,但贴墙的沙发却少了一只,犹如整齐的牙缺了一颗,显得十分突兀,而那只缺失的,恰恰就是曾卷住藤箱内织物,我出于好奇搬开看的那只。当打开坐垫,想查看发出荧荧光芒的究竟为何物时,我瞧见的是个冰窟,随后梦便醒了。

如果说这间屋子是个轮迴节点,而矮沙发是出入幻日的道具,那么,眼前所见的这一幕,无疑是在说,它因某些缘故已然消失。因此,也等于断绝了我们返回现实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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