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過後,還是宋詩聞硬著頭皮先開口道,「出岫,這回你得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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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出岫的目光在那木箱中的男人和宋詩聞之間幾度來回,因為少眠而昏漲的頭腦越發有些混亂不堪,只覺得額角痛得仿佛要裂了開去,「宋二小姐,就算是善心大發也要有個限度,你從前撿些貓貓狗狗的來沐春堂也就罷了,這回二話不說拉來這麼個大活人,你是存心要來給我添堵是不是?」
驕橫跋扈名徹京城的宋府二小姐難得有如此低聲下氣的時候,只見她來回搓著手腆著臉道,「也算不得大活人,不過是個半死不活的可憐人罷了。」
「旁的也就罷了。」裴出岫咬了咬牙,狠下心撇過頭去,冷冷道,「沐春堂不治勾欄倌人的規矩你是再清楚不過的,人還是你自個兒抬回去吧。」
「我知道你這兒的規矩,可海棠不是……」在裴出岫逼人的目光中,宋詩聞聲音又小了幾分,從袖子裡抽出一紙賣身契,「至少現在已經不是了。」
裴出岫沒有伸手去接她手中的賣身契,依舊面不改色地拒絕道,「你能救他一時,能救他一世?」
宋詩聞知她素來嘴硬心軟,忙不迭地點頭應承道,「人你只管救,醫好了我來想法子安置。」
「你來想法子安置?」裴出岫陡然拔高聲音,意識到現在乃深更半夜,若驚動街坊只怕更要難堪,便冷哼一聲又壓低聲音,直截了當道,「朋友一場我勸你三思,京城裡孰人不知你同六皇子,在陛下眼裡你已然是半個駙馬。六皇子今年已滿十六,下月錦繡節滿城閨秀要出閣,你同六皇子的婚事便是當其衝。恰逢這關口你若鬧出一樁醜事,只怕是整個宋府都要給你搭進去。」
宋詩聞攢著眉頭,大有撒潑耍賴的架勢,「管不了這麼多,海棠同我宋府幹系頗深,難道還能見死不救?」
說罷,宋二小姐撂下男人、賣身契以及沉甸甸的診金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裴出岫在寒涼的秋末深夜咬緊牙關,她裹著厚棉袍站在屋外只這麼一會兒,已然從腳底躥起寒意。到底身為醫者,總不能真把受傷的男人晾在院子裡過一夜。
瞧他身上穿的是勾欄里四季不變的單薄錦衣,只怕挨到第二日清晨就得幫著收屍了。
裴出岫心裡把宋詩聞罵了千百回,終還是狠一跺腳回到屋子裡,將前幾日才從成衣鋪子裡取回的預備過冬穿的棉袍從柜子里捧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裹在男人傷痕遍布的身子上,將人從冰冷的衣箱裡抱了出來。
她雖然是個大夫,可自小習武,氣力不小。這受傷的男人抱起來比她料想的還要輕許多,簡直不像是人的分量。
方才躺在衣箱裡的時候看著還算面容白淨,靠近了竟覺得他身上散發著一種混雜著酒氣與血腥氣的刺鼻味道,也不知被宋詩聞救下以前受了多少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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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出岫將男人安置在素日裡抓藥熬藥的後屋,燒旺了炭火、煮了壺熱水後,這才替他仔細地探了探脈。
男人身上傷勢雖看著可怖,卻皆是些皮肉傷,未傷及筋骨,自然也不會有性命之憂。察看了傷勢後她便又躊躇了起來,醫館裡的藥童阿福每日卯時才會前來,可眼前這男人身上的傷顯然是等不了這麼久了。
灼灼燃燒著的炭火驅散了屋子裡的寒意,床榻上的男人好似有了知覺,蜷縮起身子輕聲囈語著,「疼……爹爹……秋兒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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