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层楼都是她一个人的临时住所,可以随意抛弃的落脚点。
诚实来讲,他出生和生长所在的两家,都是普通家庭。后来入职的第一份工作,和现在转岗的新工作,都没到“公费报销总统套房随便住”的份上。
那是组织高层、千面魔女、代号成员贝尔摩德的待遇,不是目前还属于杂鱼阶层的他的。
可他没有为目之所及的纸醉金迷的一切所动容,平静地注视着埃琳娜,那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以与他本名发音相同的“Hero”称呼他的当地家族大小姐。
大小姐的家庭医生与侍者早就在候客厅等待传唤。
清创缝合术是小手术,可十五分钟清理出四块微小的玻璃渣、缝完三处伤口、消毒处理包扎好全部伤处,给她换好一身丝绸睡袍,效率未免也太高了些。
保镖队长传达大小姐的意思,大小姐准备在卧室单独见他。额外提醒,请他不要对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说多余的话。
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的第一句话就是:
“不管他们和你说了什么,统统忘记吧。这里是我的[领域]。”
她微笑着,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金色的瞳眸闪烁星芒,就像迷雾中的信标,夜航里的灯塔,山林行走时枝叶间投下的日光。
接下来,她请他入座,捏着铅笔,在空无一物的速写本上,当面写生。
她的写生,与他认知里的那种不同,比起“绘画”,更像“黑白打印照片”。
笔尖摩擦纸面,簌簌作响。
初中生年纪的少年,向就读于东都大学法学部的首席生兄长,介绍他的挚友,另一位少年。
再怎么样微薄的侥幸心理,也随着她标注在每个人身边的名字,一个一个正确流畅甚至称得上优美的汉字落笔,被砸得粉碎。
[诸伏景光][诸伏高明][降谷零]
有那么一个瞬间,或许连一个瞬间都不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冷静,冷静,诸伏景光。
她还没有表露过任何敌意。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经过严格的潜入培训、通过困难重重的考核、脱颖而出的演技自然而然发动,最大限度显得真挚诚恳、教官评价为“充满男性魅力”的声线,从容而喜悦地赞赏她的画技。
糖衣炮弹,蜂蜜陷阱。
她没有吃。
微笑的女性直起身,放下嘴角,失血而苍白的口唇拉平成一条线。
这样的她看起来不再像一个象牙塔里的女子大学生,金瞳再次盯着他的眼睛时,给他一种强烈的、被翱翔于天空中的猎杀者锁定的危机感。
她沾染了铅笔留下的碳粉的手指,点在他的真名上,胭脂色的甲片尖端,沿着四个汉字,横向划过,一道浅浅的白痕凹陷:
“你有一次重新自我介绍的机会。”
卧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制服她不比制服一只兔子的难度更高。
抱着她走了一路,再怎么小心克制,也难免感受到她的肌肉松软无力,明显没接受过像样的体能与格斗训练,也没有健身习惯。